
時以棠是港城賭場裏公認的“玉麵閻羅”。
她在葡京用三枚籌碼贏下一座碼頭,公海賭船時談笑間讓對手輸掉整個身家。
後來賭上興頭,連婚約也被她放上賭桌。
無數人因時家權勢和她的美貌前撲後續,卻無人能勝。
直到溫遲出現,那位據說視賭如仇的溫家掌門人。
他為了被旁係抵進來的祖產,親自下場。
第一次坐在她對麵的牌桌上,他甚至需要助理來念規則。
一個徹底的新手。時以棠下了判斷,語帶調侃:
“溫先生,你是沒把我放在眼裏,還是故意在挑釁我?”
溫遲沒搭話,隻是抬手:“時小姐,請。”
時以棠原本隻當是生客上門送錢,發展卻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局的穩操勝券被他用一手不起眼的雜牌跟到底,反將一軍。
第二局她調整了策略,他卻直接推入全部籌碼。
最後一局,她被他輕描淡寫地逼入絕路。
他甚至沒亮底牌就輕易地收走了那張祖宅地契。
時以棠不怒反笑,她碰到過的男人,要麼癡迷於她的容貌,要麼折服於她的賭術。
更多是兩者皆有,心甘情願地輸給她,隻為博她一笑。
溫遲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在她的地界拿勝局的人。
而那張臉卻連波動都沒有,隻有一句淡淡的:“願賭服輸,時小姐。”
她心裏那點征服欲被徹底點燃,迫不及待想看見這張臉露出難堪的模樣。
時以棠將牌一扔,俯身湊近,語氣近乎挑釁了:
“我跟我父親有一個對賭協議,我輸給誰就要嫁給他。”
“所以,溫遲,你敢上了這個賭桌贏了我,那敢不敢要我?”
全場嘩然。
誰不知道溫家掌門人出了名的嚴謹刻板,怎麼會把婚姻當做兒戲?
特別對麵還是時以棠——港城人盡皆知、離經叛道到敢把祖宗牌位押上賭桌的瘋女人。
溫遲卻在眾人驚愕的目光裏頷首,聲音平穩:“好。”
他將一枚鉑金戒指推到她麵前。
“信物,我會履約。溫太太。”
她訝然。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接受,而他居然毫無猶豫地應下來。
看著溫遲近在咫尺的臉,時以棠莫名聽見了自己加快一拍的心跳聲。
婚禮當天,溫遲遞給她一份厚厚的《婚後生活協議》。
條款甚至細致到早餐在七點整,著裝要得體,每晚十點門禁。
時以棠簽下名字。她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打破規矩。
蜜月第二天,她穿著真絲睡裙在溫遲的桌上跳舞,弄亂了他所有文件。
溫遲結束線上會議後收拾好一切,平靜開口:
“協議第17條,不得在工作區域幹擾對方。”
“所以?”
“所以你名下那間酒吧暫歸我管。等你表現良好,再還給你。”
時以棠氣笑了,她開始變本加厲。
在他冥想時外放搖滾樂,在他珍藏的書上用口紅塗鴉。
甚至在他宴請貴客時,坐到他腿上喂他喝酒。
溫遲每次都隻是點出她違反的協議條款,然後收走她某件賭注或資產。
她不在意那點東西,但無論如何,那張臉上都不會出現半點波動。
她氣悶,但看著他冷峻的臉,隻能安慰自己:
算了,不為難這麵癱了。
這座冰山對她尚且有兩分溫和放縱,她怎麼不算他的獨一無二?
所以就算她嬌氣又怕痛,一直對妊娠抱著畏懼之心。
但知道懷孕後第一反應仍是欣喜的。
因為這是她和溫遲的孩子。
她想給他一個驚喜,卻被告知溫遲人在地下賭場。
可是溫遲向來不喜歡那種地方,怎麼會在那裏?
當她到場時,溫遲正坐在其中,背對著她。
而他對麵,坐著一個麵目陰鷙的男人,手裏把玩著籌碼。
時以棠的視線落在一個被反綁著雙手的年輕女孩身上。
她的腳步頓住了。那個女孩,她認識。
是溫家早年走失、最近才尋回來的小姐,溫阮阮。
而桌上擺的,是溫遲的半副身家。
“還有城西的兩個項目,以及溫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這些就想換溫小姐的命嗎,不太夠吧?”
時以棠呼吸一滯,她看著那個向來冷靜自持的男人,將一紙生死狀押在了桌上。
他為了溫阮阮,成為了他曾經最討厭的、失去理智的賭徒。
“那再加我這條命,夠了嗎。”
那男人哈哈大笑:
“命?溫先生,在賭場裏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不如押上你太太——有港城第一美人當賭注,這一局才算有點意思。”
時以棠被一句話釘在原地,她死死盯著溫遲的背影。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她看到溫遲的身形僵硬了一瞬,然後做出了回應。
“好。”
一聲應答砸碎了她唯剩的期待。
周遭所有的聲音仿佛瞬間消失,她隻聽見自己心臟裂開的響聲。
心底冰冷的寒意攀升,凍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質問。
他分明有無數種手段讓這群人無聲消失,此刻卻因溫阮阮脖頸旁的刀刃而退讓。
他生怕溫阮阮有一點意外,為了她失去理智,寧願將自己的老婆押上賭桌。
時以棠看著他握著骰盅的手,自嘲地勾了勾唇。
原來他也有為了別人這麼著急的時候。
時以棠不再停留,徑直轉身離開。
車剛駛上半山,一份文件就已發到了她的平板上。
她點開,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照片,臉上血色一點點褪盡。
溫阮阮並非溫家血脈,而是養女。
她和溫遲是青梅竹馬,長大後情愫暗生。
溫家父母一怒之下將她送走,隻有溫遲娶到家世顯赫的時以棠,才能放過溫阮阮。
然而誰不知道時家大小姐肆意妄為,將自己的婚約押在賭桌上?
所以他為了心上人的安全,踏入了這輩子都不會踏入的賭場。
打著拿回祖產的名義,贏下時以棠的婚約。
他這樣的人偏偏答應娶了肆意妄為的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他的例外。
而她現在才知道。
溫遲不容偏差的人生中,隻有兩次失控,全都是因為溫阮阮。
婚後兩年,數次癡纏,原來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
時以棠閉了閉眼,忍住那一點酸澀。
可喉間翻湧的惡心卻怎麼也壓不住。
她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
“沈聿深,返港和我結婚。”
“我要溫遲,淨身出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