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北圈裏人人皆知,阮家大小姐阮知夏換男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
她始終秉承著三不原則,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是她的座右銘,更是她嚴防死守的底線。
在她看來,愛情是最廉價又無用的東西,讓她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簡直天方夜譚。
她甚至立下誓言,要做一輩子的自由身,絕不被任何一段關係綁定。
然而,在她二十歲那生日會上,所有的信誓旦旦都被她自己親手打破。
她荒唐的對一個隻見過一次麵的男人,求婚了。
流光溢彩的宴會廳,阮知夏挽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手臂驚豔出席,她紅唇勾起,聲音清晰的傳遍每個角落。
“鄭重介紹一下,我的合法丈夫,沈律川。”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嘩然,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她身邊的男人身上。
他身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服,身姿挺拔,氣質卻清冷的如雪山之巔的月光,與周遭浮華的聲色場格格不入。
在麵對無數探究的目光,他從容的近 乎冷漠,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平淡無波,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雜音。
阮知夏非常滿意,這個僅有一麵之緣的外科醫生沈律川,完美的符合了她對“契約丈夫”所有的想像,
英俊體麵,最重要的是,他看她時,眼神冷靜的像在審視一張X光片,沒有絲毫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麵對父親不加掩飾的偏心,想將原本屬於她母親的財產,悉數留給他在外的私生子,
阮知夏清楚的知道,唯有遵循遺訓,“成家才能掌權”的鐵律,她才能奪回一切。
她需要一樁無可指摘的婚姻,作為奪回家業的籌碼,而沈律川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成為最合適的人選。
阮知夏初次遇見沈律川,是在醫院的走廊,
她撞見他因拒絕醫院高層女兒的追求,而被惡意刁難,至關重要的研究項目被全盤否決,他站在那裏,清雋的背影挺直,沒有一句辯解。
關於沈律川的傳聞,阮知夏倒是聽到一些,說他曾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幾年前香消玉殞,自那之後,便封了心門。
她當時不過嗤之以鼻,在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癡情的男人,在她看來,感情不過是一種最廉價不過的物品。
就像當初,她爸口口聲聲的說愛她媽媽,可是在將外公的家業全部吞噬後,毫不猶豫的將她的媽媽給拋棄。
愛有什麼用?不過是男人的手段罷了,但正因為如此,她反而更放心了,
沈律川有無法忘懷的“白月光”,而她,也僅是需要一個“沈太太”的身份來應付,各取所需,涇渭分明。
阮知夏最怕麻煩,更怕有人以愛之名糾纏於她,於是,她捏著一紙契約找上他,提出“合約婚姻”。
本以為這般荒誕的條件,沈律川至少會猶豫,卻不想男人聽完,連眉頭都未曾動一下。
他隻是平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同意。”
就這樣,一場交易,各取所需。
阮知夏以為,在這場由她主導的遊戲,會在合同期限到來的時候,按期終止,兩年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
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先占據下風,最終動了心的人,會是她自己。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沈律川在她的眼裏,不再是那個冰冷的合作對象。
或許是在孤兒院,看到他蹲在地上,極有耐心的陪著一個孩子玩拚圖,側臉在陽光下異常溫柔。
或許是在醫院,目睹他為付不起藥費的病人墊付資金,並用最專業、最體麵的方式,維護著對方的尊嚴。
又或者在家族宴會上,當家族成員刻意為難她時,他會緊緊握住她的手,目光掃視眾人,聲音清晰而珍重道:“在我眼裏,她就是最好的。”
那一刻,從不相信愛情的阮知夏,心臟被狠狠的擊中,竟然生出了想和他共度一生的荒唐念頭。
在親眼見證父親背叛,經曆了母親婚姻的悲劇,甚至自己父親欲想將所有的家業留給私生子而想除她,阮知夏之前從不相信愛情。
但她是個敢愛敢恨之人,此刻既然明確自己對沈律川心動,那便不會克製自己的心意,在她的感情觀裏,愛就要勇於表達。
阮知夏知道他過去有喜歡的人,可是那又如何,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她就不相信,憑她阮知夏的魅力,會拿不下一個男人嗎?
於是,阮知夏開始用盡各種辦法,試圖贏得沈律川的心。
她會推掉重要的會議,花一下午的時間在廚房手忙腳亂,隻為了在他生日時,給他生日做一頓像樣的晚餐。
沈律川坐在沙發上看醫學報刊時,她會抱著厚厚的英文詞典湊過去,假意請教,然後“不小心”跌入他的懷裏,他也隻是禮貌的將她扶正,然後認真的講解詞語和用法。
阮知夏穿著性感的真絲睡衣,故意在他麵前晃蕩時,他麵無表情的拿過一旁的外套替她披上,“夜裏冷,別著涼。”
開始,他對她永遠都是那樣,禮貌又疏遠。
但她阮知夏偏偏是個越挫越勇的人,她發誓要將他拿下。
在她的努力下,漸漸的,他們之間僵硬的邊界,似乎被時光磨出了一點溫潤的痕跡。
沈律川依舊話少,卻會在她深夜加班歸來時,讓廚房溫著一盞清淡的湯。
他嚴謹的書房裏,不知何時,竟也默許了她那本俗氣的狗血小說,突兀地立在厚重的醫學典籍旁邊。
某個晚上,阮知夏隨口提起前段時間丟失的手鏈,他沉默地聽了,幾周後,一條掌新的手鏈,便出現在她的梳妝台上。
這些無聲的、細碎的“好”,像一點點星火,彙聚成她誤以為可以燎原的希望。
阮知夏以為,冰山終於開始融化。
直到那天,爺爺下葬時,沈律川失蹤了,除了母親之外,爺爺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
然而,無數個電話撥出去,最終都石沉大海。
阮父麵色鐵青,聲音壓著怒火。
“沈律川呢?看看你當初一意孤行嫁的什麼東西,連你爺爺最後一程都敢缺席,他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阮父本就不滿沈律川,在他看來,沈律川不過是個窮醫生,空有一身容貌和傲氣有什麼用?
當初還不如讓她嫁給宋家,起碼人家有錢。
竊竊私語聲從四麵八方纏繞而來。
“要我說,指不定是阮知夏太過強勢,把男人逼的太緊,兩口子過不下去了唄。”
“現在裝都不裝了,不然怎麼會連老爺子的後事都不出現。”
“看來兩人要完了。”
那些或同情、或嘲諷、幸災樂禍的目光,像細密的針,紮在阮知夏挺直的背脊上。
她緩緩抬起頭,那雙原本盈滿悲傷的眼睛,掃過那幾個親戚。
“大伯母,聽說堂哥投資的那個項目血本無歸,已經被董事聯名要清出公司,你有這個閑心關心我的婚姻,不如先好好管教下自己兒子吧。”
她轉而看向阮父,
“爸,律川是醫生,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職,他沒來,肯定是遇到了生死攸關的事情,您在這質疑他,不如想想,當初我媽病重時,你又在哪?”
幾句話,噎得幾人臉色鐵青,無法反駁。
然而,直到葬禮結束,阮知夏卻始終沒等來他。
這太反常了,沈律川或許給不了她愛情,但他向來言出必行,何況他答應過她,至少在這之前,他也履行好作為丈夫的一切義務,從來不會在外人麵前讓她難堪。
一種夾雜著擔憂和不祥的預感侵襲著她——他是不是出什麼意外了?
這個念頭讓阮知夏瞬間忘記葬禮上那些難堪和憤怒,心底隻剩下恐慌,她迅速驅車直奔他所在的醫院。
剛走到沈律川辦公室,門虛掩著,她剛準備推門進去時,動作卻猛的僵在半空。
透過門縫,她看見沈律川正微微俯身,用指腹極為輕柔的為一個年輕的女孩擦拭眼淚。
女孩的嗓音帶著哭腔,滿是委屈和後怕。
“律川哥,我不是連累你了,我第一次主刀太緊張了…不是故意將紗布留在患者體內......”
沈律川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那一刻,他的側臉線條是阮知夏從未感受到的溫柔,他安撫的開口。
“別怕,有我在,這些事我會處理。”
有什麼東西,在阮知夏心裏轟然碎裂,
他對她一貫的克己複禮,對她疏遠客氣,她不知道,原來沈律川也是可以這麼溫柔的。
更諷刺的是,在這個女孩的行為直接危害他視若生命的職業時,他第一時間關心的,竟然是她的情緒。
“沈律川出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