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我的丈夫傅溯陽有個恨海晴天的前妻。
他曾說:“鐘家逼死了我爸媽,我要讓鐘楚楚生不如死。”
第一天,他挑剔鐘楚楚泡的咖啡,讓她往返十幾次,直到滾燙的液體在她手背燙出燎泡才肯罷休。
第二天,他在部門會議上,將她辛苦準備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任她在竊竊私語中臉色慘白。
第三天,他將最難啃、客戶最難纏的南城項目丟給她,明知那位王總聲名狼藉,仍逼她連續應酬三天。
在她第七次端著咖啡走進辦公室時,我終於看不下去,拉住傅溯陽的袖子。
“你對她,是真的隻想複仇嗎?”
......
他轉頭看我時,眼神瞬間柔和,溫柔地撫了撫我耳邊的碎發:“是的,阿夏,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鐘楚楚聞言抬眸,目光輕飄飄地掠過我,沒有憤恨,隻有居高臨下的憐憫和諷刺。
她轉身離開,而傅溯陽的目光,卻久久黏在她消失的方向,沒有收回。
那一刻,心臟像被細針紮過,密密麻麻泛著疼。
我知道,以恨為名的愛,最是紮人心疼。
周五晚上,傅溯陽難得準時下班陪我吃飯。
手機響起時,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微微皺起,起身走到陽台。
“公司有點急事,我出去一趟。”他拿起外套,語氣如常。
我卻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緊張——這種神情,我隻在提到鐘楚楚時見過。
那晚他徹夜未歸。
第二天清晨,我接到助理電話,說傅總出了車禍住院。
我瘋了般衝到醫院,在病房外聽見了鐘楚楚的聲音。
“沒錯,刹車是我動的手腳,沒想到我隨口編個借口,你就算在深夜也會立刻趕來。”她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驕傲,“我想看看,你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緊接著,是她更低、更譏誚的質問:“傅溯陽,你書房保險櫃裏,為什麼還鎖著我們所有的合照?你恨我,卻連一張都舍不得丟?”
心臟處的鈍痛變成了一把尖銳的刀在翻攪,疼得喘不過氣。
我猛地推開門,看見傅溯陽靠在病床上,額頭纏著紗布,左臂打著石膏。
而鐘楚楚站在床邊,笑得明媚又張揚。
憤怒讓我渾身發抖:“鐘楚楚,你這是謀殺!我要報警!”
我拿出手機,卻被傅溯陽厲聲喝止:“蘇夏染,不準報警!”
他強撐著坐直身體,目光卻牢牢鎖在鐘楚楚身上:“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鐘楚楚輕笑出聲,走到床邊,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傅溯陽的眼神瞬間暗沉,那種我從未見過的、混合著怒意和欲望的目光,讓我如墜冰窟。
“溯陽,她這是犯法啊...”我試圖說服他。
他卻冷冷打斷:“我說了,不準報警。出去。”
那兩個字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我臉上。
鐘楚楚抱著雙臂,微微勾起唇,眼裏閃爍早已預料的光芒。
就在這時,一位護士拿著單據走進來,打破了病房內凝固的空氣:“家屬去辦一下住院手續吧。”
我幾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卻看見傅溯陽下意識抬起手,清晰地指向鐘楚楚。
“楚楚,你去。”傅溯陽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熟稔。
這個名字被他如此自然地在唇齒間喚出,讓空氣瞬間凝滯。
他自己也明顯愣了一下,仿佛這個脫口而出的決定,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
他濃黑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蹙起,隨即略顯生硬地轉向我,試圖彌補般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這車禍是她造成的,這些跑腿的麻煩事,理應由她去辦。”
他找補得很快,可那瞬間的遲疑和那份下意識的驅使,像一把淬冰的利刃,精準地刺穿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發涼。
“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出去透透氣。”
關門的那一瞬,我仿佛能聽見心底某種堅持徹底碎裂的聲音。
......
沒有人知道,我喜歡了傅溯陽整整七年。
在醫院長廊的盡頭,我無力地靠在牆上。
七年前的校慶典禮,他作為傑出校友回校演講。
台上的他矜貴從容,台下的我怦然心動。
後來通過家族關係,我得以進入他的社交圈,看著他與鐘楚楚相愛、結婚,又看著他們的婚姻在傅家父母意外去世後分崩離析。
鐘家被指控對傅家父母的死負有責任,傅溯陽對鐘楚楚的恨意從此根植心底。
他離婚後那段最黑暗的時期,是我陪在他身邊。
三個月前,他終於向我求了婚,我以為他終於放下過去。
可結婚第99天,傅溯陽親自將鐘楚楚接進公司,以“實習生”的名義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
他表麵上對她百般刁難,故意打翻她泡的咖啡,當眾質疑她的能力,將她派去應付最難纏的客戶。
可轉身又親手為她布置辦公室,在她抽屜裏備好醒酒藥和燙傷膏。
在上個月,聽說鐘楚楚在酒局上被王總為難,他當即扔下正在簽約的三千萬項目,二話不說衝進包廂,抄起酒瓶就砸在對方頭上。
每一次,隻要鐘楚楚一個電話,無論多晚、無論他在哪裏,他總會第一時間趕到她身邊。
而我在二十六歲生日那天,燭光映照菜肴,孤身一人。
他接完電話,拿起外套匆匆離開,甚至忘了給我一個解釋。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鐘楚楚隻是喝醉了。
臉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我抬手一抹,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麵。
回到別墅,我徑直走向傅溯陽的書房。
在保險櫃裏我找到一個密封的盒子,密碼是鐘楚楚的生日。
打開後,裏麵裝滿了他和鐘楚楚的合照。
最上麵那張,是車禍前一天晚上,他和鐘楚楚在酒吧門口的合影。
照片上,鐘楚楚笑靨如花,而傅溯陽看著她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專注與熾熱。
照片背麵有一行剛勁的字跡:我恨你,也隻要你。
原來,那份以恨為名的愛一直都在......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是爺爺的越洋電話。
我看著屏幕上自己蒼白的倒影,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爺爺,”聲音嘶啞得幾乎不像自己,“我考慮好了,我願意出國。”
聽著話筒那端傳來的欣慰笑語,我隻感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傅溯陽,既然你的心我捂不熱,那我便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