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沈清禾縮在床邊,季臨川輕手輕腳進來,往她嘴邊放了一個桂花糕。
小心翼翼地開口:“清禾,快來嘗嘗這桂花糕,可好吃了。”
熱熱的桂花糕口感卻是硬的,沈清禾張開嘴,機械地咀嚼著。
季臨川溫熱的手指伸過來輕柔地撫掉她嘴角的碎屑,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第一次,沈清禾下意識地撇過頭:“不用了。”
“我不喜歡吃桂花糕,你還是留給宋芷喬吃吧。”
剛剛的桂花糕明顯是冷了之後用微波爐熱過,才會有些發硬。
宋芷喬吃剩的,季臨川才拿給她吃,而且,他忘了,她從不喜歡吃糕點。
委屈突然衝上鼻尖,哽住了喉嚨。
下一秒,大顆滾燙的眼淚毫無預兆地砸在季臨川的手上。
“別哭別哭,清禾,我錯了,我錯了。”季臨川手足無措起來,又奔向廚房,
“那我去給你做你最愛喝的海鮮粥。”
手機被季臨川忘在房間,屏幕不停地閃爍著。
鬼使神差地,沈清禾拿起來,快速掃過他和宋芷喬的聊天記錄。
最新一條是宋芷喬說怕小孩索命,叫季臨川去陪她。
往上翻,幾乎每天,季臨川都會在八點提醒她喝水,多穿點,熱水袋。
一模一樣的叮囑,他在同一個時間點,對兩個女人發。
再往上翻,她難產大出血的日子,季臨川說是出差,結果是在和宋芷喬旅遊。
他們五周年紀念的日子,季臨川遲到兩小時,是在送喝醉的宋芷喬回家。
甚至她深夜被人尾隨,打他電話一直顯示通話中的時候,他是在和宋芷喬煲電話粥。
沈清禾沒有發出任何嗚咽聲。
隻有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呼吸,和那停不下來的、沉重的眼淚。
海鮮粥端上桌,沈清禾的視線快速從季臨川手上的水泡劃過。
勺子和碗碰撞出聲響,粥還是色香味俱全,卻怎麼嘗也嘗不出之前的味道了。
“女兒的車禍案,你能出庭嗎?”
季臨川去幫她拿麵紙的動作瞬間頓住,好半響,才開了口:“清禾,芷喬還年輕......”
他甚至不敢直視沈清禾的眼睛。
“好,那我出庭。”沈清禾臉上沒什麼表情。
“清禾,你能不能別鬧了,孩子已經死了,再說你還有能力嗎?”
季臨川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場意外,沒必要興師動眾。
沈清禾突然笑起來,笑得胸腔震動,眼眶發紅。
這麼多年,多少疑難案件的分析文件都是她做的,沒有她,季臨川什麼都不是。
現在竟然和她說這種話?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季臨川摟住沈清禾,軟了聲音:
“我知道你難過,要不然我給你轉點錢,你出去旅遊散散心?”
“你銀行卡號我忘了。”說著他自然地拿起沈清禾的手機。
解鎖時發現原本是結婚照的屏保被換了後,手抖了抖。
然後快速翻到相冊,刪除了那段能證明宋芷喬是肇事者的錄像。
又裝作什麼也沒發生:“我明天陪你處理下女兒的喪事。”
沈清禾看著手機裏消失的視頻,以為自己會怒吼,會崩潰,可她沒有。
一種奇異的,幾乎死寂的冰冷迅速覆蓋了最初的灼痛,蔓延過四肢百骸。
季臨川不知道,視頻她早就備份了。
“好。”她聽見自己幾乎沒有起伏的聲音。
胃部突然痙攣起來,沈清禾窩在被子裏,疼的渾身顫抖。
“怎麼了清禾,胃病又犯了嗎?”季臨川緊張地湊過來,噓寒問暖。
手機鈴聲響起來,急促又刺耳,他俯下的身體頓住了。
看了眼屏幕,眉毛皺的更深,轉身就走:“清禾,我有案子先走了。”
“你吃點胃藥,多喝熱水,實在不行去醫院。”
頓了頓,帶上了歉意:“我實在沒空,叫保姆帶你去。”
“砰!”門被大力關上,疼到滿頭冷汗的沈清禾蜷成一團,濡濕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