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婆婆不忍心，反駁道：「我養了她這麼多年，早就把她當半個女兒了，住家裏怎麼了？」

唐明軒也有些猶豫，可看到齊筱燕緊咬嘴唇、一臉委屈的樣子，立刻下了決定：

「筱燕說得對，一個外人住在家裏確實不合適。」

「媽，您不就是擔心沒兒媳，以後沒人伺候您嗎？」

「讓筱燕嫁進來，以後她就是您的女兒，這些瑣事，根本用不上林晚星。」

聞言，我也點了點頭，看向婆婆，叫出了自從結婚後就再沒叫過的稱呼：

「唐姨，這二十多年來，我兢兢業業為唐家付出，不敢有半分懈怠。」

「從您手裏接管唐氏集團後，我把它從一個小公司，做到了省內第一，分部遍布附近各大城市，為家族創造過數億收益。」

「今天說這些，不是為了邀功，隻是想全了您的養育教誨之恩。」

我對著她深深一拜：

「唐姨，晚星走了，您多保重，勿念。」

婆婆眼眶泛紅，看了一眼唐明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從這一刻起，我才算真正和前世告別。

唐明軒未來的日子過得怎樣，都隨他去吧。

重來一世，我最大的感悟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命運，我得學會尊重別人的命運。

強行介入別人的命運，最後隻會替別人承擔因果，把自己的人生拖進深淵。

我轉身正要離開，齊筱燕突然叫住我：

「等等，你既然說兩清了，那家裏的東西就不該帶走，包括他們之前送你的所有物件。」

她挑了挑眉，眼裏滿是小人得誌的竊喜。

我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 —— 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還是前段時間婆婆見我被唐明軒冷落，特意送我的禮物。

我開始摘下手表。

這時，孩子們童言無忌的聲音傳來：

「齊阿姨，沒必要吧，她能有什麼值錢東西？不就是那塊破表嗎？」

「那表是假的！真表早就被爸爸換下來，送給您了。」

「真是個土包子，連真假都分不清楚，天天戴個假貨晃悠，快丟死人了！」

孩子們輕蔑的笑聲格外清晰，唐明軒的臉色瞬間變了，急忙辯解：

「孩子說的是夢話，你別當真。」

齊筱燕卻假裝熱得撩起袖子，故意露出手腕上的手表，假惺惺地教育孩子：

「是你們看錯了，我戴的這隻才是假的。」

可她的手表金燦燦的，嶄新如初；我這隻的鍍金早就掉色，邊緣都泛了白。

唐明軒尷尬地偏過頭，不敢看我。

婆婆憤怒地拍了下桌子，質問唐明軒：「真的？」

唐明軒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婆婆麵前，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合情理 —— 可真表假表，一檢驗就有結果，他根本沒法反駁。

這種默認的態度，恰恰印證了孩子們的話是真的。

婆婆痛心疾首地說：「你真是不知好歹！當時晚星還是你的妻子，你一次禮物都沒給她送過，就連我安慰她的禮物，你也要拿去送給別人？」

唐明軒小聲嘟囔：「反正那表是給您兒媳的，我心裏隻認筱燕當妻子，送給她有什麼不對？」

婆婆氣得直喘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們當時還是夫妻關係？連最基本的夫妻義務都不懂嗎？我怎麼把你教育成了這個樣子！」

見婆婆動了真怒，唐明軒低下頭不再頂嘴，可臉上的表情依舊不服氣。

我苦澀地笑了笑。

其實我不是分不出真假，隻是以為那是婆婆隨手買的普通手表，所以一直愛惜不已。

卻沒想到，婆婆送我的是真表，隻是被唐明軒調包給了齊筱燕。

他偏愛齊筱燕，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我摘下身上所有配飾 —— 假表、銀戒指，還有剛接管公司時婆婆送我的鋼筆。

「現在，我可以走了吧？」我看向齊筱燕。

她依舊挑眉，語氣刻薄：

「你剛來唐家時孑然一身，走的時候也該如此。」

「要不是明軒一家心善，給你飯吃、給你工作，你早就餓死街頭了，哪裏穿得起這麼好的衣服？」

孩子們在一旁樂嗬嗬地看戲，絲毫沒覺得齊筱燕的話有多過分。

婆婆忍不住怒斥：「東西她都留下了，就剩幾件衣服，你還要她脫下來？簡直欺人太甚！」

就連一向對我有意見的唐明軒，也有些猶豫地開口：

「這...... 這樣出去太有失體麵了，不太好吧。」

「我們家也不差一套衣服的錢，看在她這些年工作盡心盡力的份上，算了吧。」

齊筱燕頓時委屈起來，幽怨地看著唐明軒：

「你心裏還記掛著她，看來你之前說的隻愛我一個人，都是騙我的。」

「對不起明軒，我有精神潔癖，接受不了你心裏裝著兩個人。」

「等你什麼時候徹底忘了她，再來找我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唐明軒頓時急了，立刻吩咐傭人照齊筱燕的話做，自己則急忙追了上去。

齊筱燕不是個衝動的人，我很清楚她這麼做，是為了把我徹底趕走，以絕後患。

隻有讓我受辱離開，我以後才沒臉再回唐家，唐明軒也沒法再和我藕斷絲連。

可唐明軒看不明白：一個真心待你的人，不會用你的感情來敲詐你。

一個人剛和你在一起，就想著用感情拿捏你，那以後她攫取到利益後，對你隻會更過分。

可他一門心思全撲在齊筱燕身上，根本想不到這些。

窗外驕陽正豔，我看了一眼客廳的掛鐘 —— 正好是 14:40。

齊筱燕不會知道，她這麼一鬧，竟和上輩子他們攜手離家出走的時間完全重合了。

不知道這一次，唐明軒會不會像上輩子一樣出意外？

他要是殘廢了，齊筱燕又會不會像他想的那樣，照顧他一輩子、善待這三個孩子？

不等我多想，幾個傭人已經走到我麵前，語氣帶著為難：

「林女士，我們也是要吃飯的，您別讓我們難做。」

婆婆想替我說話，我卻搖了搖頭：

「他說得有道理，欠您的，我今天一並還清了。」

我動手解開襯衫紐扣，其他人都別過臉去，不敢看這難堪的一幕。

收拾完畢後，一個受過我恩惠的女傭實在不忍心，偷偷給我遞來一件布衫，勉強能蔽體。

有了這個開頭，另一個女傭也趕緊取出一件她自己的裙子，小聲說：「林小姐，您多保重。」

我衝他笑了笑，記住了她們的名字：「阿季，阿潔，多謝你們。」

一走出唐家大門，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就撲麵而來，全是嘲弄：

「以前多風光啊，現在還不是被趕出來了？」

「真是傻，守著那麼好的家不知道珍惜，非要跟人較勁。」

我沒有被這些話幹擾，依舊仰首挺胸地往前走。

他們不懂，以前的我，活在沉重的恩情裏，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如今卸下一切，才是真正的新生。

剛走出小巷，唐明軒追尋齊筱燕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