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為他是太寂寞了,所以每天都擠出時間推他去花園散步,還重金請了著名的園林設計師,把園子打造得美輪美奐,保證四季都有花木可賞。
有時候,他的心情很奇怪,卻又一直看著窗外的花。
我覺得反常,卻怕觸碰到他的傷心事,沒敢深問。
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書桌上看到半張信紙,上麵寫著: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
我以為他是在惋惜逝去的青春,怨恨自己無法行走,不能親自走進春光裏,便對他加倍憐惜。
如今想來,他哪裏是在哀悼自己的青春?分明是在思念那個早已分別的戀人 —— 齊筱燕。
他筆下的「觸目柔腸斷」,也不是因為我為他打造的花園,而是園子裏的話,讓他想起了齊筱燕當年送他的那朵紙花吧?
真好笑,一張廢紙,竟然能勝過滿園春光、數十年相伴。
更可笑的是,對於這些,我過去竟一無所知。
這個看似和樂融融的家庭,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早已默契地守護著一個共同的秘密 —— 他們從沒忘記過齊筱燕。
孩子們畢業後,我主動退位,把公司交給他們打理,想著自己累了半生,終於能頤養天年了。
誰知,他們竟再次把齊筱燕接回了家:
「媽,齊阿姨當年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上當受騙了。」
「而且她心懷愧疚,這些年一直吃素,身體都垮了,您還要記恨她到死嗎?」
我這才知道,唐明軒從來沒忘記過齊筱燕。
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們已經背著我和齊筱燕恢複了聯係,還知道她「心懷愧疚、吃素多年」的事。
他們不僅勸我大度,還要把我趕去養老院,給齊筱燕養老送終:
「不是家裏養不起三個老人,是爸身體越來越差,一見到您就情緒激動。」
沒錯,齊筱燕回來後,唐明軒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從有說有笑到相敬如賓,再到橫眉冷對,最後甚至一見到我就破口大罵,說我毀了他的愛情。
可他憑什麼對我發火?
我照顧了他這麼多年,幫他家還清債務,和他一起照顧老人、養育孩子,就算知道他心裏裝著別人,也看在婆婆的麵子上既往不咎。
我到底哪一點對不住他?
「他沒幾年可活了,唯一的心願就是和曾經錯過的初戀在一起,這您都不願意滿足嗎?媽,您也太自私了。」
「齊阿姨太可憐了,無兒無女的,要是送進養老院,肯定會被人欺負!媽,您還有我們呢,委屈也隻是暫時的,我們以後一定會接您回家,百倍補償您。」
真可笑,他們知道老人在養老院可能會被欺負,不舍得送齊筱燕去,卻舍得把我送進去。
我不願意,可家裏的財政大權早就交給了孩子們。
我甚至分不清,他們這番話是來勸說我的,還是來通知我的。
我在屋子裏環顧一圈——我的孩子、我的丈夫,都是我真心付出過的人,可沒有一個人站在我這邊。
我無可奈何,隻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唐明軒,他卻轉過臉,根本不看我。
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處境。
最後,我「被自願」送進了養老院,還傻傻期待著三個孩子能言而有信,至少時常來看看我。
可我等來的,卻是他們一家其樂融融,而我在洪水中慘死的結局。
想到這裏,我點點頭,對婆婆說:
「他說得有道理,齊筱燕學曆高,比我這個庸人更適合掌管公司。」
我的回答讓在場的人都很滿意。
婆婆開心了一陣,收斂笑容看向我,眼神裏滿是愧疚:
「劉媽,收拾一間最好的客房出來,給晚星住。」
我剛想拒絕,齊筱燕就開口打斷:
「他們已經離婚了,林晚星還住在家裏,不太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