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皇子妃說完,忽然反應過來,我就姓白。
她驚恐的捂住嘴,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渾身如雷擊頂,四肢百駭僵立當場。
死完了?誰死完了......
等我找回自己的魂時,手裏多了個出宮玉佩。
是三皇子妃慌慌張張塞給我的。
臨安到蜀地的路不好走,等我趕回白家寨時,入目已是焦黑一片。
我訥訥的在廢墟中遊走,在一具白骨旁,摸到了一串七彩琉璃珠。
大雨衝刷開浮在表層的灰,在黑夜裏泛著破碎的光。
不知是誰拉起我,說寨子裏有人偷活了下來,正吊著最後一口氣在等我。
醫館內,我魂不守舍的上前,已經分辨不出眼前焦黑的人是誰。
隻聽見他發出臨死前的囈語:
“謝臨川,他就是個瘋子......”
“他怕別人發現,白瓷製法是他從白家寨學的,特意放了一把火滅口!”
“小阿黎,快跑......”
他說完就死了。
我成了白家寨唯一活著的人,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我那多愁善感的小學徒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師傅,原來師祖他們是這麼沒掉的,虧我還以為狗皇帝是個負責任的人!”
“後麵呢,他還有來尋你嗎?”
來尋了。
他抓我回去,罰了三皇子妃。
並高高在上的給我補償,許我三個願望。
我說:“我要我的阿爸回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我想你去死!”
謝臨川一個也沒有實現。
他給我向老皇帝求了一個側妃的恩典。
“陛下他冒著被廢黜的風險,才給你求來這個名頭,你一個鄉野女子究竟還有什麼不知足!”
給我梳頭的嬤嬤這樣說。
我靜靜的聽著,沒有回話,亦步亦趨的走向等待已久的謝臨川。
紅蓋頭擋著,我隻能看見他的腳後跟。
和謝臨川一起走過的路有很多。
從寨子到旅店,從蜀地到臨安,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幾步白玉階,兩個未識人。
謝臨川以為我終於接受了。
“阿黎,是我對不住你,孤往後會予你補償,你別再鬧......”
噗呲——
我摸出袖中的匕首,刺傷了他。
謝臨川不可置信的捂著胸口,第一次失了態。
“白黎,你瘋了嗎!”
他試圖堵住胸口的血,讓一切流程照常進行。
可很快,門外的侍從知道了。
老皇帝就知道了,他勃然大怒,將我下了獄。
我等啊等,沒等來斬首的消息。
等來了臉色蒼白的謝臨川。
“白黎,等你什麼時候能學會謹言慎行四個字,我再托父皇把你放出來。”
可是寨子裏的山大王在牢獄關了整整兩年,都沒有學會那四個字。
卻明白了,謝臨川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是風頭正盛的儲君。
我隻是一個,除了燒窯,什麼都不會的鄉野女子。
皇權之下,碾死我,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我終於沒有再掙紮。
一直到十八歲那年,謝臨川登帝,大赦天下。
有人來接我出去。
馬車卻在行至官道的時候,驀地拐入小道。
我已經沒有心氣了,隻能疲憊的掀起眼看。
那人的背後,露出一點白家寨人才有的刺青。
“小寨主,我帶你走。”
“白黎,不許走!”
那是我第二次見謝臨川失態。
他站在宮牆上,豎起弓箭,將車夫一箭穿心。
我從一個人又變成了一個人。
馬車失了控,我忽然支起身,猛然攥住馬頭。
可就像阿爸說得那樣,馬兒的力氣很大,我徹底攥不回我的命運了。
連車帶馬墜了崖底。
啪——
一聲驚堂木。
“傳言那太子側妃,癲狂無比,放著即將昭封貴妃的好日子不過,竟想著越獄,最後落得個死無全屍,簡直對不起陛下的一片癡情啊......”
茶肆歇息,說書先生接上了結局。
我抿了口茶,對學徒聳了聳肩,“就是這麼回事。”
小學徒從最初的哇哇大哭變成哇哇大叫:
“靠,這狗皇帝,要是再被我撞見,我非得壓上九族,將他大卸八塊!”
“說書的那老登,結局才不是這樣的!”
她正叉腰嚷嚷。
忽然,茶肆的門簾被掀開,謝臨川出現在門外。
他複雜的望向我,竟說:
“我也覺得,結局不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