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年白家寨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後生,想從我阿爸那學白瓷製法。
我和阿妹趴在吊腳樓上,數著一個又一個被丟出來的人。
阿妹抱著肚子,咯咯笑起來:
“這些個歪瓜裂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連泥胚都和不好,怎配入咱阿爸的眼!”
我沒出聲,撥開眼前的銀穗子,一眼就看到了鶴立雞群的那個人。
白白淨淨,跟剝皮了的菱角一樣,和周圍的土小子格格不入。
我們滑下了吊腳樓。
像個山土匪似的圍在他身邊打轉。
我撥了撥他腰間的玉佩,又拽了拽他烏黑的發辮。
“喂,你叫啥子喔。”
他也不惱,行了他們那特有的禮。
“在下謝臨川,臨安人士。”
他長得好看,說話也帶著軟軟的吳儂語調,我施施然飄了神。
阿妹笨拙的學著他拱手的樣子,“真特別撒。”
沒出息,那我肯定要更成熟些。
我努力講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官話:
“江州撒,那可老遠了,你來這作甚?也來學白瓷製法?”
謝臨川彎起眼笑。
告訴俺們,他可不是來找什麼白瓷製法,他想找俺們阿爸,賣他們那裏的茶葉。
我擺擺手,大笑起來。
“茶葉商?俺們寨子人不喝茶,長冬瓜,你走錯地方哩!”
謝臨川聽罷,嘴角輕輕一勾。
我以為這水嫩嫩的白麵小生要走了。
他卻和那些慕名而來的人一樣,住在了在白家寨外的旅館裏頭,等著哪天我阿爸心情好了,再點幾個苗子進去瞧瞧。
謝臨川整天拿著簸箕曬他那破葉子。
他又能言善道,總能叫那些主動詢問的人不好意思放下手裏的茶。
一來二去,連白家寨的人都買了幾兩喝喝。
“喂,長冬瓜,你在俺們白家寨的地盤做生意,是要付錢的!”
謝臨川低頭煮著茶,水霧濕漉漉的擰在他長睫上。
“我沒有很多錢,隻能請姑娘喝杯茶,可好?”
我接過他遞來的茶盞,好熱乎哩,熏的我麵頰有些熱。
喝了他的茶,我請他吃寨子的糖油耙耙。
我們就是朋友了。
謝臨川從不打斷我說話。
縱使我說得多麼無趣紛雜,他總揚著唇,靜靜坐在我身邊。
於是我告訴了他,阿爸其實也愛喝茶,尤其愛喝白茶。
謝臨川投其所好。
白家寨的土皇帝便喝到了他遞來的茶。
阿爸嘖嘖品著,又見我在他身後扭捏,沒好氣道:“瞧你這點出息。”
終於,阿爸問出了那話:
“小子,你對咱們寨的白瓷製法感興趣不?”
謝臨川不卑不亢的頷首,拱手道:
“製法珍貴,謝某不敢貪圖,能賣出這幾兩茶葉,已是鄙人之幸。”
阿爸摩挲著一隻白瓷,打皺的臉笑起來。
“年輕人,真不要?”
“你來這兒另辟蹊徑,不就是為了我這句話嗎?”
謝臨川被看破,一時不敢抬頭。
阿爸將五指放他肩上,捏了捏。
“不如這樣,你嫁給我大女兒,我這秘法就當是給你的聘禮了,如何?”
謝臨川愕然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