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重建白家窯的第三年,我收到了來自京城的訂單。
上麵那位指明要我親自送去。
人人道,我是撞了大運,才得以麵見天皇貴胄一回。
我卻在上貢時,不願將眼睛抬起半分。
陛下接瓷瓶的手團住我的指尖,忽然道:
“當年許你的三個願望,現在還作數。”
我低頭回之:“陛下天恩浩蕩,民女福薄,屬實擔當不起。”
他頓了頓,想伸手來扶我。
“白黎,你再信我一回,可好?”
我恭敬的攏手,用沉默表示拒絕。
畢竟當年,我許願與他此生永不相見,他就沒有實現。
......
見我不說話,謝臨川主動開口,打破這難挨的平靜。
“阿黎,你做得瓷瓶,樣式總是最精致的。”
我稍抬起一點視線,落在那隻紫金白瓶上。
“陛下記錯了,我阿爸做得才是最好的。”
謝臨川眼睫一顫。
他放下瓶子,抿嘴道:“對不起,我隻想再見你一回,所以才......”
我終於直視著他,“陛下,慎言。”
謝臨川愣住,半晌,才苦笑出聲。
“罷了,早該預料到你不想見我的,朕送你離開。”
我無波無瀾道:“陛下親自引我出宮,於理不合。”
他脖頸僵了瞬,從齒間蹦出幾字:
“阿黎,你變了許多,你我之間,本不需如此陌生。”
我淡笑,讓他自便。
宮道長長,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學徒,終於戰戰兢兢的湊上前。
小聲問我:“師傅,你不是說俺們都是燒破瓶的嘛,咋還能和皇帝扯上關係嘞?”
我擰了她一把,狠狠道:
“以後不許再接上京的訂單,往下三代都不許。”
謝臨川自顧在前方走著,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
幸好今日下了雨,傘簷可以壓的再低一些。
忽然的,我停下腳步。
“陛下,這不是出宮的路。”
謝臨川回身,撥開侍從的傘,將自己落在雨霧裏。
“你記性總是很好。”
我笑笑,沒說話。
這條路我走過千百遍,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我當眾拂了謝臨川的麵,拉起學徒朝另一條宮道走。
小學徒早已汗流浹背,
“俺滴師傅啊,那可是皇帝掰掰呀,你就不怕他攔住咱,賜一個死罪嗎......”
我腳下生風,“他不會攔的。”
直到上了馬車,小學徒才找回魂,聲音激動了起來:
“師傅,你和陛下好像熟得很嘞,咱們不如好好利用這個關係,沒準能混個皇商當的呢!”
我扯過她耳朵,裏三圈外三圈的擰起來。
“還皇商?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黃鱔,不好好學我交給你的白瓷製法,盡想著走歪路。”
她吃痛大叫:“白瓷這麼難燒,我一時半會哪裏學得會嘞!”
我鬆了手,攆住飄來的落葉。
“難學嗎?當年有個人,可是能一學就會呢。”
小學徒亮了眼,搖起我的手臂。
“誰啊誰啊,誰這麼牛掰?是白家人嗎?”
“是個外鄉人。”
路途枯燥的緊,小學徒一再追問。
我隨口講起那個天才,以及那段早已無足輕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