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站在蔣深辦公室的中央,聽著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每一次都像在為我的職業生涯敲響喪鐘。
“蔣總,對不起。”我的聲音幹澀發顫,腦子裏一團亂麻。
“我媽她......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我......”我狠狠吸了口氣,終於把那句話擠了出來。
“我明天就提交辭職報告。”
說出這句話,我反而有種解脫感。
蔣深坐在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後,十指交叉,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裏,沒有憤怒,也沒有嘲諷,隻有一片沉寂的虛空。
這份冷靜,卻比任何形式的暴怒都更令人窒息。
他沒有接我辭職的話,反而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阿姨還好嗎?”我愣住,下意識地點頭。
“公司給你批一周帶薪假。”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先處理好家裏的事。”
我徹底懵了。
帶薪假?難道不該是讓我立刻卷鋪蓋滾蛋嗎?
“蔣總,我......”
“出去吧。”他垂下眼簾,視線重新落回麵前的文件上,仿佛剛剛那場驚天動地的鬧劇,不過是風吹過的一粒塵埃。
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逃出了他的辦公室。
走廊裏,那些若有若無的探究目光,像無數根細小的毛刷,在我背上反複刮過,激起一陣火辣辣的難堪。
回到家,我媽正哼著小曲,見我回來,立刻迎上來,臉上掛著“快誇我”的得意。“看見沒!女婿就是心疼你!媽這一招,直接把事兒給你辦成了!”
我沒有力氣跟她爭辯,把自己鎖進房間,打開電腦的辭職信。
這一周假期,不過是蔣深給我留的最後一點體麵。
我媽還在門外喋喋不休,聲音穿透門板,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小溪我跟你說,未來的蔣深啊,書房裏一直放著一個舊舊的兔子擺件。”
“就是你大學時在跳蚤市場隨手送他的那個,他寶貝得不得了!”
我頭疼欲裂。
我什麼時候送過他兔子擺件?
我甚至連他讀哪個大學都不知道。
媽的記憶,真的徹底亂套了。
第二天一早,一個陌生的來電將我從混亂的夢中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喂?”電話那頭是一道溫和有禮的女聲。“您好,請問是林溪女士嗎?這裏是安禾私立腦科醫院。”
安禾醫院?這個名字讓我瞬間清醒。那不是全市最頂級的私立醫院嗎?去一趟的掛號費,是我半個月的飯錢。
“我們接到蔣深先生的委托,已經為您母親趙慧女士預約了明天上午九點的全套腦功能成像檢查。”
“所有費用,均已結清。”
“請您務必陪同前來。”
“蔣深先生”四個字,在寂靜的房間裏,被無限放大。
我握著手機,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那套檢查,我略有耳聞,費用至少六位數。
他瘋了?一個老板,為一個精神出了問題的員工母親,做到這個地步?這根本不合常理。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身,目光死死盯住電腦屏幕上那封還沒來得及發送的辭職信。
心中第一次,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困惑。
客廳裏,我媽的念叨聲還在繼續。“蔣深這孩子就是心眼好,不像那個陳浩,就知道花言巧語......”
我忽然想起她昨天的話。
——未來的蔣深,一直珍藏著我送他的東西。
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
我移動鼠標,光標停在“發送”按鈕上。
指尖懸停了半秒,最終,卻點下了那個紅色的叉。
“是否保存草稿?”
“否。”
去。
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