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外的腳步聲消失了。
我靠著門坐了一夜,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上,敲門聲又響了。
是傭人的聲音:“沈小姐,陸先生請您下樓。”
我打開門,陸惟深站在樓梯口,穿著整齊的西裝,臉色疲憊但平靜。
“收拾一下,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
“心理診所,你需要看看醫生。”
我看著他,他眼下有濃重的青黑,大概也是一夜沒睡好。
是因為擔心我,還是因為被我氣的?
“我沒病。”我小聲說。
“你昨天說要跳樓。”他看著我,眼神複雜。
“這還不算病?”
我低下頭,沒法反駁。
車子開到了市中心一家高級私人診所。
裝修很精致,空氣裏有消毒水的味道,陸惟深和醫生在裏間談話,門沒關嚴。
我坐在外麵的沙發上,能隱約聽見他們的聲音。
“她最近越來越不正常。”是陸惟深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
“情緒很不穩定,昨天還跑出去…”
不正常。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原來在他眼裏,我已經是個不正常的人了。
腳步聲傳來,餘笙來了,抱著一疊文件。
“惟深哥,”她直接推門進了診室。
“這些需要你緊急簽字。”
我透過門縫,看到陸惟深揉著太陽穴,看起來很累。
餘笙很自然地走到他身後,伸手幫他輕輕按摩太陽穴。
他沒有拒絕,甚至往後靠了靠。
那個畫麵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往外走。
陸惟深發現了我,追出來拉住我的手腕:“治療還沒結束,你要去哪?”
他的觸碰讓我一顫。
就在這時,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可能是早上沒吃東西,也可能是情緒太過激動。
我猛地彎下腰,控製不住地吐了出來。
穢物濺到了他昂貴的西裝褲和皮鞋上。
難聞的氣味散開。
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甩開我的手,後退兩步,臉上是無法掩飾的厭惡。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裏充滿了挫敗和憤怒:“沈棲竹,你怎麼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總是給他添麻煩,總是讓他難受。
餘笙立刻拿著紙巾上前,擋在他和我之間,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拭褲腳。
“惟深哥,別生氣,我幫你擦幹淨。”
她蹲在他腳邊細致地擦拭著,仿佛那是什麼珍貴的東西。
而我站在那裏,滿身汙穢,像個多餘的令人作嘔的垃圾。
我看著他們,心臟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
我轉身,跑出了診所。
外麵陽光刺眼,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要去哪裏。
路過一家婚紗店時,我停下了腳步。
櫥窗裏,模特穿著一件漂亮的緞麵婚紗,款式簡潔又優雅。
很眼熟,我愣愣地看著。
記憶裏閃過一些模糊的碎片......
好像很多年前,我也曾站在這裏指著這件婚紗,對身邊的人笑著說:
“惟深,我以後就要穿這個。”
那時候,沒有毒氣,沒有怪味,沒有餘笙。
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是帶著笑的。
“阿竹。”
陸惟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追上來了。
我沒有回頭,依然看著那件婚紗。
他從後麵走到我身邊,順著我的目光看向櫥窗。
他看到了那件婚紗。
他臉上的怒氣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我讀不懂的情緒。
他就那樣站著,看著婚紗,又看看我。
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們兩個人,渾身狼狽像兩個傻瓜,站在明亮的婚紗櫥窗前。
中間隔著的,又何止是這幾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