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突然覺得爭吵的力氣都沒了。
這段婚姻的根已經爛了,與其看著這段感情在我麵前一點點腐壞,不如體體麵麵地告別。
我這樣想著,給他發去了信息。
“晚上早點回來,有事要說。”
我去了超市,買了他愛吃的菜。
係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時,竟異常平靜。
糖醋排骨在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香氣四溢。
這是十六歲那年,他為了哄我開心,第一次下廚學做的菜。
那時候,他被熱油濺得滿手水泡,卻還笑嘻嘻地說。
“穆穆,以後我天天給你做。”
一道道菜擺上桌,都是這十幾年來他常做給我吃的。
每道菜背後,都有一個我們的故事。
等待的間隙,一陣突如其來的惡心感襲來。
我衝進洗手間幹嘔,心裏咯噔一下。
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清晰刺目。
我癱坐在冰涼的地磚上,手不自覺地撫上小腹。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陳秋生推門而入,西裝革履,依舊是那個讓我心動多年的模樣。
“穆穆,什麼事這麼著急叫我回來?”
目光掃過滿桌的菜時,他眼睛一亮。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
我看著他那雙曾經隻映著我倒影的眼睛,到嘴邊的離婚二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個小生命,讓我好不容易築起的決心土崩瓦解。
“就是覺得......我們很久沒有好好約會了。”
我垂下眼,避開他的視線。
“明天周末,去爬山吧。就去你向我求婚的那座山,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
“怎麼突然想起去那裏?好啊,都聽你的。”
冷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掠過發絲。
冰涼的觸感將我從翻湧的回憶中抽離出來。
陳秋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後。
直到我轉過身的瞬間,他才開口。
“就猜到你會在這。”
我沒想理他,打算從另一個方向繞道離開。
可他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爸爸的墓前。
“穆穆,是我對不起你,我給叔叔阿姨磕頭,磕到你原諒我為止。”
看他這幅作態,我隻覺得諷刺,但終是不想擾了爸媽的清靜。
我淡淡道。
“我原諒你了,起來吧。”
他急忙起身,拍掉落滿肩頭的雪花。
“都怪我媽,她沒告訴我你受了這麼重的傷,還可能失去生育能力......”
我輕笑一聲。
“把她帶去爬山是你媽讓的嗎?”
“那麼嚴重的車禍,我進了搶救室,你卻守在隻受了點皮外傷的許夢圓床前,也是你媽讓的嗎?”
“我提前出院,沒人來接我,回家就看到你和她滾在一張床上,也是你媽讓的?”
他低下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既然非要講,那我們就在我爸媽的墓前,好好說說你都做了什麼。”
他上前想拉我的手,被我閃身躲開。
“那天,我是推掉所有事專心陪你的,可夢圓說從來沒去過那座山......”
記憶如冰錐刺穿心臟。
那天清晨,他說公司急事要處理,晌午才開車回來。
下樓時,許夢圓已經坐在後座。
“穆黎姐,聽說那裏的楓葉特別美,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她眨著無辜的眼睛。
車子駛向環山公路時,我還記得自己強顏歡笑的樣子。
直到那輛失控的貨車迎麵衝來,世界天旋地轉。
劇痛中,我看見陳秋生毫不猶豫地解開安全帶,撲向後座緊緊護住許夢圓。
而我被卡在變形的副駕駛座,感受著溫熱的血液從雙腿間湧出。
染紅了腳邊那個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的孕檢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