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手五年後,我在修車行見到了許若蘅。
她一邊數落自己老公沒出息,連車都開不好。
一邊靠著車門,不耐煩地報著保險。
我默默從車底滑出來,滿身油汙,蹭到了臉頰。
她看到我,愣了好久。
才艱澀地開口:
“葉老板......麻煩仔細點,維修費我出雙倍。”
“不用,你按規矩給就行,我們車行口碑第一,不做黑店。”
拒絕後,我拿起扳手,要去擰車底的螺栓。
她卻叫住了我,眼神複雜。
“我記得你以前很怕高,連換個燈泡都怕。”
擦了擦臉上的油汙,我露出職業假笑,讓她退遠了些。
“沒辦法,總得生活。”
“人總是要吃飯的,不是嗎?”
......
許若蘅嘴唇動了動,沒接話。
我沒理會她的沉默,繞著那輛保時捷走了一圈,聲音平靜。
“初步檢查下來,您的車前保險杠需要更換,左側大燈碎裂,水箱可能也有損傷,具體要等拆開來看。”
“預估費用八千到一萬二之間,許小姐,”
遞上報價單,她卻沒有接,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的臉。
像是要從我這張沾滿油汙的臉上,看出過去的影子。
我也不經意,瞥到了她一身剪裁利落的職業套裝。
五年前,我們還是一對大學裏最常見的情侶。
可五年後,她成了意氣風發的精英律師。
而我隻是城市角落裏,靠扳手討生活的修車工。
天壤之別。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許若蘅目光沉沉地望著我。
“生意還不錯,多謝關心。”我點了點頭。
“許小姐,確認維修的話,就簽字吧,沒問題的話我這邊就安排了。”
“我是說,你一個人......”
“若蘅!”
敘舊被她丈夫的打斷。
“你怎麼還不過來?是不是嫌我連車都開不好,想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不管了?”
那個男人死死盯著我,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看來因為臉上的油汙,他沒認出我。
正鬆了一口氣,許若蘅卻臉色難看到極點,她默不作聲移開一步,擋住楚淩峰盯著我的目光。
壓下煩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修吧,用最好的配件。”
說完,她便轉身快步走向了楚淩峰。
店裏的老師傅,我舅舅從另一台車下鑽出來,隨手遞給我一瓶冰水,壓低了聲音。
“開個保時捷,我還當是什麼大人物,原來是她。”
“穿得人模人樣的,心比誰都黑。五年了,這狼心狗肺的女人還有臉出現在你麵前?”
聽到這,我手臂上的疤隱隱作痛。
大三那年,我媽被一個無證駕駛的富二代撞了,血流了一地。
撞人的,就是楚淩峰。
楚家財大氣粗,一口咬定是我媽碰瓷,放話整個A市沒有律師敢接我的案子。
走投無路之下,我死死攥著爸爸生前留給我的二十萬老婆本,一分不剩地塞到我女朋友手裏。
“若蘅,求求你,你是法學生,隻有你能幫我了!”
“我媽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撞了,這是我全部的錢,你拿著,隻要能打贏官司,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許若蘅穿著洗得發白的T恤,卻緊緊握著我的手,把錢推了回來:
“阿舟你放心,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打贏這場官司!”
“等阿姨好了,我們就結婚。我發誓,我絕不會讓阿姨蒙冤,更不會讓你受委屈!”
那時她眼睛亮亮的。
好像真的,願意為我拚上這條命。
“師父!維修單要您簽個字!”
徒弟小雅的喊聲把我從回憶裏拽了出來。
我擦了擦手上的油垢,走過去簽了字。
一抬頭,卻見許若蘅不知何時又站在了門口,正定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