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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幾許斷流年情深幾許斷流年
暴打檸檬精

1

沈微無聲無息做了沈家大小姐十五年的影子。

她替沈清姿學禮儀,替她受家法,替她擋下一切明槍暗箭。

直到沈家與容家聯姻,容母以磨煉兒媳心性為由,要求試婚三年。

自小驕縱妄為的沈清姿不滿容家森嚴規矩,遠赴澳洲留學。

於是,沈微這個為沈清姿而活的附屬品被送進容家,替她試婚。

三年來,她忍受容母的挑剔,學習容家繁文縟節,成為容瑾的完美未婚妻,也成了他最為契合的床伴。

每每深夜,那是她離容瑾最近的時候,一向克製冷靜的男人在床上流露出意亂情迷的神色,她那顆麻木的心暗自生出期待。

所以在醫生當著容瑾的麵告知她懷孕時,她的心臟猛地提了起來。

“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容瑾語氣中不摻任何情緒,“打掉。”

沈微指尖輕顫,張了張嘴,第一次想為自己爭取:“能不能……”

能不能用這個注定無法出生的孩子換她的自由?

容瑾居高臨下地掃了她一眼,提醒道:“記住你的身份。”

她幾乎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沒有提條件的資格。

她的話卡在喉嚨裏,像是被什麼堵住,她望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別的情緒,可看到的隻有漠然。

沈微當天晚上便被送上手術台,頭頂的燈刺得她眼前隻剩一片白,冰涼的手術鉗伸進身體裏時,心臟像是插了把生鏽的刀在慢慢攪,疼得她恍惚。

腦海中不斷閃過容瑾不近人情的提醒。

她的身份?

她試著回想自己原本的名字,可她隻想起五歲那年母親重病去世時,那雙溫柔的雙眼中化不開的哀傷。

她捧著母親的骨灰盒,在殯儀館門口刺骨寒涼的晚風中坐到天黑。

直到名義上的父親出現,她第一次見到母親口中的負心漢,第一次走進那麼豪華的別墅,也第一次見到了與她八分相似的沈清姿。

沈家勢大,決不允許一個贅婿的私生女分走沈家大小姐的寵愛,更不允許她這樣的汙點在外招搖過市。

於是,她成了沈清姿見不得光的影子,也有了新名字。

那天,沈清姿摔碎了她懷裏牢牢抱住的骨灰盒,眉眼彎彎朝她笑:“父親把你送給我了,以後你就叫沈微,卑微的微,微不足道的微。”

母親的骨灰被衝進下水道時,沈清姿踩在她手上,碎瓷片紮穿了掌心。

她透過沈清姿黑白分明的瞳孔看到了滿臉淚痕、狼狽不堪的自己。

那一刻,她腦海中隻剩母親咽氣前,用盡最後力氣說出的三個字。

活下去。

這些年她很少想起母親,怕自己撐不住,怕眼淚一旦落下就再也收不住,也怕辜負母親。

如今,她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母親的臉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

手術室突然安靜下來,主刀醫生接通了外界通話,聲音帶著幾分遲疑:“容總,沈小姐身體狀況不太好,這次流產會傷到她子宮,以後就沒有懷孕的可能了。”

短暫的沉默後,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輕嗤的冷笑,嗓音尖細,滿是理所當然:“她還得替我試穿婚紗呢!肚子鼓起來,腰圍怎麼跟我貼合?難不成要我在婚禮的時候穿著不合身的婚紗出醜?”

“別廢話,趕緊處理掉。”

是沈清姿,她回來了。

沒有容瑾發話,手術室內沒人敢動,空氣仿佛凝固般。

沈微躺在那裏,渾身冰涼,連呼吸都帶著疼。

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從來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可在漫長的沉默中,她還是抱著一絲微乎其微的希望,他說過,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傷害她。

很快,容瑾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婚禮重要,打掉。”

外界的聲音失真般落在耳膜上,刺得生疼。

不知是得到了誰的授意還是一時疏忽,醫生沒給她用麻藥,腹部猛地傳來墜痛,她額前浮起細細密密的冷汗。

沈微清晰感覺到身體裏那團血肉被冰冷的器械一點點攪碎、剝離。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指,掌心早已愈合的貫穿傷被攥得發疼。

她忽然想起十幾年來生命中泄進來的一絲溫暖。

她替沈清姿受罰滿身鞭傷時容瑾會遞上一條手帕。

寒冬夜裏她跪在雪地裏,膝蓋幾乎凍壞時,他會塞給她一支祛疤膏。

她中槍躺在手術台上命在旦夕時,他徹夜守在手術室外。

哪怕這些舉動在別人眼裏是那麼微不足道,卻是她拚命想要牢牢抓住的希望。

可如今,那些曾經被她視若珍寶的瞬間,卻變得陌生而遙遠。

她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疼痛和委屈,可這一次,疼得仿佛心臟被硬生生撕碎,連那些曾經支撐她的溫暖,都成了紮進心口的尖刺。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她不懂,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她隻是想活下去,隻想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活下去。

可為什麼,連這樣簡單的願望,都不能實現?

她閉上眼,任由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醒過來,容瑾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罕見地屈尊解釋了一句:“容家家風純正,不允許有任何醜聞汙點。”

他能給她一個解釋,仿佛已經是天大的讓步,她沒有質問的資格。

空蕩蕩的腹部再次傳來劇痛,無聲提醒著她失去了什麼。

沈微抬眼看著他,那雙曾經漾著碎光、盛滿希冀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無盡的荒蕪。

她輕聲問:“沈清姿回來了,我能走了嗎?”

容瑾微愣,似乎沒料到她醒來第一句話會是離開,隨即沉下臉:“我允許你有怨氣,但你該懂得適可而止,一個私生子生下來的私生子,你想讓誰難堪?”

沈微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平靜而執拗:“你說過,等沈清姿回來,會放我自由。”

她清晰記得,踏入容家別墅的第一晚,容瑾一眼便戳穿了她的替身身份。

那時,他從堆成山的文件中抬眸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淡:“你是誰不重要,站在我身邊的是沈家大小姐就夠了,隻要你安分守己,聽話懂事,三年後,等沈清姿回來,我會放你自由。”

容瑾一窒,垂眸掩下了眼底一閃而逝的惱怒,良久他才開口:“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清姿完全適應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去處。”

說完,他起身離開病房。

沈微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扯出一抹嘲諷的笑,眼底帶著疲憊。

又是等。

這麼多年,她不是沒想過逃走,可無論沈家還是容家,她都無力抗衡,掙不脫,逃不掉,便隻能等。

她曾把這個字當救命稻草,揣著微弱到近乎可笑的希望,從五歲等到二十三歲。

父親曾承諾,等他掌權會公布她的身份,讓她不再做沈清姿的影子,她信了。

可他真正握住權柄後,卻將她忘在了腦後。

後來,沈容兩家婚訊傳來時她曾利用父親的愧疚得到了短暫的許諾,等婚期定下,他會放她離開,她也信了。

可換來的卻是他親手把她推進容家,他說:“別給沈家丟臉。”

再到後來被送到沈家,容瑾答應等沈清姿回來會放她自由,她還是信了。

現在又告訴她,等沈清姿適應了再送她離開。

一個又一個等字,讓她等了整整十八年,把她的希望碾碎了一遍又一遍。

這次,她不信了,也不想再等了。

在能下床走動後,沈微第一時間為自己預約了一場假死直播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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