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慢慢蹲下來抱住自己,盯著地上已經爛成一坨的蛋糕,任由淚水模糊視線。
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今天是那對領養人來帶裴朔去醫院的日子。
我在原地待了很久。
久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才猛然從混亂的思緒裏回過神,眨了眨眼睛。
我有夜盲症。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是和裴朔相遇後的某一天,我迎來了第一次月經。
小肚子抽痛了一整天,我和裴朔都沒當回事。
直到晚上慣常地洗著冷水澡時,身下源源不斷流出的血,讓我眼前一黑。
頭頂的燈也在此時忽然熄滅,我陷入一片漆黑中,什麼都看不到了。
恐懼在腦海中肆虐,我用盡全身力氣破壞著能觸碰到的一切物品,終於把裴朔吸引了過來。
我的手顫得不成樣子:
“裴朔,我的眼睛好像看不見了,我在流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晚,裴朔跑遍了縣城大大小小的藥店,才終於明白。
我不會死,那隻是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的生理問題,和營養不良導致的夜盲症。
後來,裴朔每天夜裏都會寸步不離地陪在我身邊。
哪怕是他不在的兩年裏,也會特意給家裏的燈都換上智能開關。
被裴朔保護得太久,險些都忘了自己在黑天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瞎子。
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摸索著能觸碰到的邊界,試探地一點點往前邁步。
隻要走到大路上,就沒問題了。
看吧,裴朔不在的時候,我也能很好地照顧自己的。
直到一隻不懷好意的手,忽然攀上我的肩:
“小妹妹,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外麵呀?”
“要不要去哥哥家裏坐坐......”
那隻黏膩的手一路向下,勾起衣角,碰到了我腰間的皮膚。
我奮力推開他就要跑。
那人罵了句臟話,一腳踹在我的膝蓋上。
下一瞬,猥瑣的氣息陡然貼近。
就在我幾乎絕望地準備認命時,眼前忽然亮起一束微弱的光。
緊接著是玻璃砸在後腦勺上的迸裂聲,身上的人直直地倒在一邊。
我愣愣地抬頭,與氣喘籲籲的裴朔四目相對。
裴朔正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舉著碎裂的酒瓶。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空洞。
“啞巴,如果你真的想讓我走,就應該別惹出那麼多事。”
“你知道嗎,我都坐上車了,車都開出幾百米了,想到你怕黑,我還是下來了。”
我耽誤裴朔去治臉了嗎?
我怯怯地看著他,剛想向他道歉,忽然聽到他極輕的聲音,
“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所以這輩子才要被你死死鎖在身邊啊?”
不是的。
我慌亂地搖頭,想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可剛比出一個“對不起”,他就把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打斷了我的動作。
“被欺負了不會掙紮嗎?不會反擊嗎?不會他媽的喊救命嗎!”
我的臉色猛地一白,他也沉默下來,苦笑了一聲。
“程真,你怎麼就是個啞巴呢。”
是啊,我怎麼是個啞巴呢。
我怎麼就,非得是個啞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