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遇見裴朔後,有小孩把我倆編成了順口溜:
人見人恨動動嘴,罵跑啞巴和黑臉鬼。
我砸了家裏所有的東西,最後哭著打手語問他:
“我們永遠不會被接納的,對嗎?”
第二天,裴朔找到了那個小孩,一拳打得他吐了血,變成了和我一樣的啞巴。
他因此被關進少管所兩年,卻毫不在乎:
“誰不接納異類,我就把誰變成異類。”
“啞巴,別難過,我會守護你一輩子的。”
後來,他在少管所裏展現出了絕佳的數學天賦,被有錢夫妻領養。
他卻怎麼也不肯走。
探視間裏,他們吵得不可開交:
“我可以出錢給你臉上的胎記做手術,讓你出人頭地,揚名立萬!”
“你為什麼要拒絕呢?”
裴朔沒說話,我卻明白了。
我必須離開裴朔,不能再當他的拖油瓶了。
............
我躲在門後,把呼吸放得極輕。
透過門縫,我清楚地看見,裴朔原本輕輕搭在桌上的手,此刻用力到指尖泛白。
而他長久的沉默,讓夫妻倆有了可乘之機。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循循善誘地編織出了一個絢爛盛大的未來:
“滬上是國內最繁華的城市,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而不是在這個小破縣城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那裏的醫院也是國內最頂級的醫療資源,可以讓你完全擺脫臉上這道令人作嘔的胎記,重獲新生。”
“裴朔,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裴朔一直筆挺的背好像忽然被什麼壓彎了。
他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毫無血色。
半晌,見他仍然沒有鬆口,夫妻倆歎了口氣:
“真不知道你這孩子在猶豫什麼。”
“這樣吧,明天你期滿釋放,我們帶你去醫院,先給臉上的胎記簡單做個小手術。”
“如果效果不錯,你再考慮考慮這件事,可以嗎?”
裴朔輕輕地點點頭,目送著夫妻離開。
我趕緊往裏縮了縮身體,又好奇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對領養人。
他們穿得好漂亮啊。
那種鮮豔的布料,商場上要一兩百才能買到吧。
裴朔被他們領養的話,就不用一直穿打了補丁的舊衣服了吧。
我努力平複著心跳,數著離平常探望他的時間還差多久。
終於趁裴朔低下頭的功夫,才從門縫鑽了出來,來到他麵前。
我敲了敲窗口,裴朔聞聲抬眸,對我揚起一個強打精神的笑容:
“啞巴,你來啦。”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外麵有人欺負你嗎?”
我乖巧地搖搖頭,盯著他臉上的胎記,那對夫妻說的話又在腦海裏浮現。
可是裴朔說過要守護我一輩子的。
心臟好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扼住,我嗓子發幹,鼻尖止不住酸澀。
好在裴朔也思慮重重,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
我猶豫著措辭,手語卻打得飛快:
“裴朔,出來之後你打算幹什麼?我想和你一起......”
心跳得飛快,我觀察著裴朔的反應。
隻要他有一點點想和我一起生活的意思......
我這輩子就死賴著他,哪兒也不去了。
可他卻望著桌角出神,被我一拍桌才猛地回過神。
我正想要忍著羞恥心再問他一遍時,忽然聽到他猶豫不定地開口:
“啞巴,我進去的這兩年裏,有人想要領養你嗎?”
我的心猛然下沉,愣在原地。
這是什麼意思?
他想把我送給別人嗎?
我僵硬地搖頭,卻看見他笑了一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那你回去整理一下資料,等我出來,我幫你問問......”
“探視時間結束了!”
所警打斷了他的話,當著我的麵就要將他帶走。
在他徹底離開探視間前,我不死心地把窗戶拍得啪啪作響。
裴朔回過頭,詫異地看向我。
我死死咬著牙憋住眼淚,問他:
“裴朔,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