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去之後,她申請回避,我再沒見到過我媽。
我被關在審訊室裏受著審問。
這樣窄小的空間裏,壓抑至極的氛圍,讓我恍惚回到那幾年被關在衛生間裏。
暈眩、惡心,腦子裏滿是亂糟糟的電流聲。
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問我什麼。
忽然,順著審訊室的窗口。
我看到我媽笑著,給我穿著警服的妹妹白絮絮送了兩盒餃子。
是芹菜大肉的。
我吃過。
媽媽最愛給我包的就是芹菜大肉的。
我嘴饞,餃子還沒上桌的時候她就給我過涼幾個,拿筷子塞到我的嘴裏。
“好不好吃?”
她也曾那樣溫柔的彎著眉眼對我,還會伸手理著我的頭發。
許昕冷臉嗬斥著我,將我的心神殘忍地拽了回來。
“還往外看什麼呢!”
“要是你當初做警察的話,說不定現在也能吃上師傅親手包的餃子。”她嗤笑說著,轉頭看向我的眼神越發不善。
“你可真是有夠狼心狗肺的。”
“明明也是警校畢業的,為了點錢就去騙人,害死了那麼多人,現在還不老實交代。”
許昕情緒激動拍了桌子。
“我沒有!我.......我......”
我似乎想起了什麼,就想要站起來,結果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被許昕推進了心理谘詢室。
一通檢查後,醫生翻著我手上的精神檢測報告皺起眉頭。
“她現在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還有分離性身份障礙,也就是俗稱的人格分裂,伴隨著記憶斷層。”
“那她現在的情況......”
醫生指尖敲擊著報告邊緣,補充說明道:“更關鍵的是,她的記憶斷層集中在近 5 年。”
“這段時間恰好與她身上的嚴重軀體創傷高度關聯,這屬於典型的創傷後應激性記憶抑製。”
“她現在的精神狀況沒辦法進行審問。”
許昕看了我一眼,歎了一口氣。
我媽趕來,她把檢測報告遞給我媽。
我媽看了幾眼報告,抬頭盯著我的臉。
我不喜歡她這樣審視的目光。
她猶豫了一下,抬手將那些報告撕得稀巴爛。
“還需要帶她來檢測腦子嗎?她腦子但凡正常點就不會去賭博,去詐騙。”
我想反駁,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好像忘了什麼,我忘了是怎麼到那個公司去的,也忘了自己做過什麼。
但我不記得我傷害過人。
我扣著沒有指甲的傷處,試圖刺激我想起什麼。
一旁的許昕見此,死死握住我的手腕,將我拽著她的身後。
“師傅,白洛溪她也是受害者。”
我媽看到我的指尖滲出鮮血,眉眼有些動容,她似乎伸出了手。
她是......想要安慰我嗎?
那點幻覺被我媽媽的冷笑打破。
“她也是受過警校培訓的,怎麼可能連半點反詐意識都沒有?”
“她是受害者?真是可笑,難道那些負債絕望跳樓的人就不是受害者嗎?”
許昕的話卡在喉頭,她沒法反駁。
“我沒......”我啞著嗓子要解釋。
這時,妹妹白絮絮氣勢洶洶地走到我的跟前。
“白洛溪你到底作夠了沒有?當年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的,害死了那麼多人,現在還有空在這演戲?”
她伸手要抓我,我嚇得滾到地上,抱著頭縮在牆角,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著。
“別打我,我錯了我錯了,我一定好好幹,別打我,別把我關起來,別把我關起來.......”
看到這幅場景,白絮絮更氣了,疾步要走過來,卻被許昕攔住。
“好了,都收斂點不行嗎?”
“她現在情緒不穩定,連正常的審訊都沒辦法配合,非要鬧成這樣是做什麼!”
許昕說完轉頭輕吸一口氣,低頭對我溫柔地笑著。
“好了,沒事了,沒人要打你,現在你是安全的,我們現在起來好不好?”
我靠著牆,淚止不住地往外湧著。
我在委屈什麼呢,連我都不明白了。
我做了壞事,媽媽恨我,妹妹恨我,這些都是應該的啊。
可是為什麼,我好難過。
我死死咬著下唇,直至腥甜的血絲蔓延在我的口中,我這才將呆滯的目光放在許昕的身上。
“我........”
“怎麼了?你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說。”許昕告訴我。
我忽得有了莫大的勇氣,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指尖死死抓住袖口,低聲宛若蚊蠅。
“我餓了。”
“我想吃餃子。”
就當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