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茉渾身一震,像是突然從夢魘中驚醒。
在穆梓梟的目光掃向暗門之前,她本能地衝過去,快速關上了那扇門。
“抱歉,是我最近連續做深度催眠,精神太緊張了,剛才有些衝動。請你們諒解。”
她強忍著戳穿白珍兒的衝動,“你的傷,我會承擔所有醫藥費。”
盡管白珍兒隻是擦破了一點皮,可在穆梓梟眼裏,卻像是天大的事。
“下不為例!”
穆梓梟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片刻,扶著白珍兒離開了診室。
林茉靠在牆上,心臟傳來一陣尖銳的疼,可很快又歸於麻木。
她早就該習慣了,不是嗎?
從他選擇為了白珍兒,抹除記憶中的自己那刻起,她在他心裏,就已經成了可以隨意懷疑、隨意推開的人。
沒過多久,她收到了白珍兒發來的短信。
【對不起,別恨我。隻有他厭惡你,他才不會再有想起你、愛上你的可能性。】
林茉苦笑一聲,在心裏無聲回答。
“很快,你就會如願以償了。”
第六天,穆梓梟沒有出現。
林茉坐在診室裏,看著窗外的落葉,心裏竟有一絲莫名的輕鬆。
可就在快下班的時候,診室門被推開了。
穆梓梟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所有光線,他看著林茉的眼神滿是堅定:
“林醫生,還有最後一次治療。這是你的職責,你必須做完。”
他的目光銳利得像刀,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偽裝。
林茉心裏一陣刺痛,隨即又湧上濃濃的譏諷。
他明明那麼維護白珍兒,明明對自己充滿懷疑,現在卻又來要求她完成治療。
說到底,還是怕那個 “幻影” 影響他和白珍兒的婚禮。
她攥緊拳頭,點了點頭。
“當然。”
“這次,我會讓你徹徹底底忘掉她!”
林茉很清楚,要讓一個人徹底忘掉某個人,最有效的方法,是讓那個人的存在變得 “不合理”。
就像正常人不會在幻想海洋生物時,憑空想出一隻遊泳的雞。
隻要打破所有邏輯,讓這段記憶與現實完全脫節,病患的潛意識就會自動屏蔽掉 “不合理” 的部分,將其歸為無意義的幻覺,從此再也不會想起。
再次進入穆梓梟的意識空間,眼前出現的是一棟廢棄的大樓。
牆體被燒得漆黑,窗戶玻璃碎得隻剩框架,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燒焦的味道。
“這是我三年來夢裏最頻繁出現的一幕。”
穆梓梟領著林茉往裏走,一邊感慨,“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女孩,不是後來的‘女鬼’,所以我一開始並不怕她。”
他指著大樓的門牌,語氣帶著不確定:
“這裏,應該是我過去的家,後來被一場大火燒成了廢墟。”
“那時候我很小,大概十歲吧,父母都不在了,我一個人躲在這裏。”
“然後她撿到了我,把我帶回了她家,給我做飯,陪我說話。”
穆梓梟的眼神軟了下來,像是在回憶什麼溫暖的片段,“我應該是愛她的,於情於理,都該愛她。”
“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失憶後,沒能第一時間想起她?”
“我每天都很自責,很痛苦,像是精神被撕裂成了兩半。”
“但珍兒不一樣,” 他話鋒一轉,語氣裏多了幾分溫柔,“她像是一束光,在我最狼狽的時候出現。”
“那時候我腿受了傷,幾乎站不起來,一無所有,是她不顧別人的眼光,把我帶回漁村照顧。”
“那三年,就像世外桃源,我不用麵對過去的壓力,不用想那些複雜的事,是珍兒給了我新的生活。”
他頓了頓,眼神愈發堅定:“我不能再沉浸在那個虛無縹緲的過去裏,不能辜負珍兒。”
“更何況,如果我真的還愛夢裏那個女人,怎麼會一直記不起她的臉?”
“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緣分吧。”
林茉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隻是一步步走到畫麵裏那個小女孩的身邊。
那個十歲的自己,正蹲在地上,給年幼的穆梓梟遞麵包。
林茉的指尖輕輕拂過小女孩的身影,一點點消除她的輪廓。
從她的笑容,到她遞麵包的手,再到她留在地上的腳印,每一下,都像是在剜自己的心。
“好了,現在一切都合理了。”
“從十歲開始,你失去雙親後,得到了社會各界的幫助,在福利院長大,順利考上大學,從來沒有遇見過那個女孩,也沒有過被人收養的經曆。”
這樣一來,所有的邏輯都形成了閉環。
沒有相遇,就沒有後來的相愛、獻血、求婚,夢裏的 “女鬼” 也成了無中生有的幻覺。
從今往後,穆梓梟的人生裏,再也不會有 “林茉” 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