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謝你,林醫生。”
穆梓梟睜開眼時,額角沁著一層薄汗,眼底的疲憊卻淡了些。
他朝著林茉微微頷首,語氣裏帶著幾分真切的佩服:
“您的催眠果然名不虛傳。”
話音落,他便轉身離開了。
診室門合上的瞬間,林茉才脫力般倒在沙發上,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迷失在海上嗎?”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呢喃,“因為你說要給我打撈最好的黑珍珠,要在訂婚宴上親手給我戴上啊。”
那場意外讓船翻了,她找了他整整三年,甚至一度以為他早已葬身海底。
直到今天才知道,他隻是忘了她,跟著另一個女人,開始了新的人生。
這一晚,林茉失眠了。
診室角落的滑動書櫃被輕輕推開,後麵藏著一間小臥室,牆麵貼滿了她和穆梓梟的合影,書架上擺滿了和他相關的物件。
林茉輕輕撫過照片裏少年燦爛的笑臉,酸澀哽在喉頭:
“穆梓梟,你不是說我早就刻在你的靈魂裏了嗎?為什麼會忘了我?”
她哭到天快亮時,眼底才泛起一絲決絕。
第二天一大早,助理端來熱咖啡,林茉盯著杯底的旋渦,輕聲開口:
“還剩六天,幫我啟用‘那個’吧。”
助理倏地瞪大了眼:“可是‘那個’方案對您的精神損耗極大,甚至可能......”
“按我說的去做準備吧。”
林茉打斷她,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
於她而言,心都死了,這點傷害又算什麼。
一小時後,穆梓梟準時出現在診室。
他今天的眸色比昨日更深,眼底多了絲說不清的複雜,卻還是先開了口:
“林醫生,我們開始治療吧。”
“昨晚她又出現在我夢裏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愧疚,“還是看不清臉,隻記得她抱著我吻我。”
“我被嚇醒的時候,珍兒正在旁邊偷偷哭。”
“我不能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影,一次次傷害我的未婚妻。”
穆梓梟的語氣帶著堅定,“請務必幫我徹底清除她。”
林茉愣了許久,才找回自己沙啞的聲音:“好。”
意識再次沉入他的潛意識時,眼前浮現出一所高中的校門。
那是他們高三時的學校,走廊裏滿是抱著書本匆匆而過的學生,黑板上寫著高考倒計時。
兩人依舊以第三視角旁觀。
十六歲的穆梓梟穿著藍白校服,正在操場踢球。突然,一陣刺耳的哭聲劃破了操場的喧鬧。
不遠處,一個女生正被一個中年男人揪著頭發,拽到操場中央,巴掌一下下落在她臉上。
是林茉的繼父。
穆梓梟見狀,當場罵了句臟話,一把扯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擰成繩就衝了過去,朝著男人的臉狠狠抽過去:
“我讓你欺負她!你個老畜生!”
混亂的打架聲驚動了老師和保安,很快連警察都來了。
穆梓梟整理好衣服,大大方方地牽住女生的手,麵對警察的詢問,一字一句地說出繼父的暴行:
“他不僅打她,還不給她飯吃,甚至逼她退學去換彩禮,再拿著這錢去賭!”
“我寧可打死這畜生坐牢,也不能讓他再禍害人!”
女孩哭得渾身發抖,哽咽著拉住他的校服。
“你別衝動,為了我不值得。”
十六歲的穆梓梟卻把她護在身後,臉上寫滿了少年人的保護欲:
“怕什麼?有我這一次,他以後再不敢了。”
回憶到這裏,穆梓梟的眼神明顯怔了怔,語氣也多了幾分意外:
“失憶後我偶爾能回想起在學校的片段,沒想到...... 我和她很早就認識了。”
“是啊,你還救了她,”
林茉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她看著畫麵裏緊緊相握的手,試圖做最後一次努力。
“也許你隻是不小心忘了她,或許她從來不是什麼‘女鬼’,而是你曾經拚了命也要保護的人。”
“需要我幫你找回這段記憶嗎?”
良久的沉默後,穆梓梟的聲音冷了下來,“不需要。”
“不管她是誰,以前有多重要,現在都沒有我的未婚妻重要。”
林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她強忍著苦澀,點了點頭:
“好。”
她走上前,輕輕拉開畫麵裏少女攥著校服的手。
十六歲的穆梓梟茫然地抬頭,像是在尋找什麼。
林茉看著那個年少的自己,輕聲說:“離開吧,他不再需要你了。”
話音落,畫麵裏少女的身影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