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梓梟失蹤滿三年那天,他帶著未婚妻走進了林茉的催眠診所。
白珍兒靠在穆梓梟懷裏,抬頭看向林茉,擔憂道:
“林醫生,梟哥哥最近總被夢裏的女人纏得睡不好,您可得好好幫幫他。”
穆梓梟低頭看白珍兒的眼神很溫柔,轉過來麵對林茉時,臉上卻帶著疲憊:
“三年前我意外失憶,之後腦子裏總出現一個陌生女人的影子。”
“她老在耳邊叫我的名字,還強迫我和她那個......最近越來越頻繁,已經影響我和珍兒的生活了。”
“您是全國最好的催眠師,不管要多少錢,隻要能讓我徹底忘了她,都行。”
林茉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攥緊,許久才開口:
“萬一...... 那個人是你以前很重要的人呢?”
穆梓梟皺了皺眉,語氣肯定:“失憶後,我最重要的人隻有珍兒,其他的都不重要。”
“醫生,” 白珍兒歪著頭,眼裏滿是期待,“那您看,要多久才能讓阿梟徹底擺脫那個‘女鬼’啊?”
這次,林茉隻沉默了一瞬。
“七天,足夠了。”
......
“真的嗎?”
白珍兒開心地跳起來,拉著穆梓梟的胳膊晃了晃,“那也太巧了!七天後正好是我們的婚禮!”
“梟哥哥,你可得好好配合,這樣既能甩掉那個‘女鬼’,又不耽誤我們結婚!”
穆梓梟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好,都聽你的。”
“女鬼”—— 這是穆梓梟給那個夢中小人的稱呼。
他總說,那女人像附了身的鬼魂,不管白天晚上,都要出來纏他。
白珍兒跟著助理去簽治療協議,臨走前還回頭叮囑穆梓梟 “別走神”。
診室門被關上,屋裏隻剩林茉和穆梓梟兩人。
“林醫生,開始吧。”
穆梓梟在沙發上坐好,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目光平靜無波。
可林茉的心跳卻亂了,酸澀順著心口往上湧,幾乎要堵得她喘不過氣。
她無數次想開口,想告訴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夢裏的 “女鬼”,是我啊,是和你愛了七年,為你差點連命都丟了的林茉啊。
七年的情分,刻骨銘心的愛;
七天的催眠,就要把這一切徹底擦幹淨。
“林醫生?”
穆梓梟見她沒動靜,皺眉輕聲提醒了一句。
林茉猛地回神,坐直身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努力讓聲音穩下來:
“治療前,我得跟你再確認一遍。”
“催眠過程中,我們會通過電子設備連接意識,我會進入你的記憶空間,像用橡皮擦一樣把目標記憶清除。”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臉上。
“為了保證效果,你必須絕對信任我,毫無保留地共享所有相關記憶。”
“另外,催眠中可能出現意外。比如意識世界崩塌,你會被困在裏麵醒不過來。”
“這種風險,你願意承擔嗎?”
穆梓梟微微勾唇,像是想到了什麼甜蜜的事。
“為了珍珍,我什麼都願意。”
林茉的心像是被鈍刀一下下割著,疼得她指尖發麻。
十八歲那年,她被養父堵在牆角猥褻,是穆梓梟衝進來把人打成殘廢,自己差點蹲了監獄。
他母親當時拉著他哭,一遍遍地質問:
“你為了林茉那個丫頭,連前途都不要了嗎!”
那時他還穿著藍白相間的高中校服,額前的碎發遮不住眼裏的決然,說的也是這句話:
“為了林茉,我什麼都願意。”
隻是現在,這句話的對象,早已換成了別人。
林茉再開口時,聲音裏多了點鼻音:“先回憶一遍三年前你失憶的經過吧。”
兩人同時戴上意識傳導設備,按下啟動鍵的瞬間,困意席卷而來,雙雙墜入睡眠。
意識落地時,已是三年前的海邊。
鹹濕的海風裹著細沙撲麵而來,兩人以第三視角,隨著穆梓梟的口述,看著當時的畫麵。
“我醒來的時候就倒在這片海灘上,腦子昏昏沉沉的,誰都不認識。”
穆梓梟的聲音在意識空間裏回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海上,隻模糊記得,像是在為誰找什麼東西。”
林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
三年前的他被衝到沙灘上,身上沒有補充體力的東西,很快就因為脫水疲軟倒地。
這時,一個穿著淺色連衣裙的姑娘急匆匆跑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是白珍兒。
“你還好嗎?”
白珍兒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隨後又喊來附近的人,一起攙扶著他,一步步走向海邊的小木屋。
看到這裏,穆梓梟眼底泛起動容。
“這就是我和珍珍的初遇,是她救了我。”
可下一秒,畫麵裏的他突然一把推開白珍兒。
“不,別碰我,我......頭好疼。”
穆梓梟立刻轉頭看向林茉,急切地解釋:“看到沒有?就是那個鬼影,那個女人!”
“每次珍珍靠近我的時候,她就會突然跳出來,讓我忍不住抗拒珍珍!”
林茉怔住了,目光死死盯著畫麵裏那個模糊的身影。
長長的頭發,一襲白色長裙。
哪怕那身影模糊到隻剩輪廓,她也能一眼認出,那是她自己。
“林醫生,”穆梓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請求,“請把這段記憶裏的她,抹除吧。”
林茉胸口一窒:“你......不想弄清楚她是誰嗎?”
豈料穆梓梟想都沒想就拒絕,語氣裏甚至帶著幾分嫌惡:
“不想,她隻會讓我覺得恐懼。”
苦澀在林茉心底蔓延,她走過去,抬手輕輕朝著畫麵裏的 “自己” 擦了過去。
瞬間,那個白色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下一秒,“她” 的眼底浮現出濃濃的哀痛,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朝著穆梓梟伸出手。
“她這是在求我不要讓她走嗎?”
穆梓梟怔怔地看著,竟也下意識地伸出了手。
可已經晚了。
那道白色的鬼影在他指尖觸到之前,便徹底消散了。
林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落空的手,強忍著心口翻湧的疼:
“可以了。”
“這段記憶裏的她,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