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渾渾噩噩的回到家。
雙腿因為超出負荷的站立和行走,傳來陣陣酸軟無力的顫抖。
我緩緩滑坐到輪椅上,麵對著那一桌早已冷透的飯菜。
七周年蛋糕上印著“七年之約”的巧克力牌歪斜著,像個蹩腳的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薑遲推門進來,帶著一身還未散盡的煙酒氣和若有似無的甜膩香水味。
他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換上慣常的溫柔。
“寶寶,怎麼還沒睡?不是讓你別等我嗎?”
他走過來,習慣性地想揉我的頭發。
我偏頭躲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氣氛瞬間凝滯。
我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望著他,聲音沙啞。
“薑遲,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他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隨即失笑。
“怎麼突然問這個?我想想啊,認識十年,相愛七年。”
我執拗地追問:“怎麼認識的?”
他蹲下身,視線與我齊平,柔聲道。
“在城西那家舊書店,你夠不著最上麵那排書,我幫你拿下來的。你當時臉紅了,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我盯著他的眼睛,想看出他的虛情假意。
但薑遲的眼神裏滿是深情與懷念。
就是這樣的眼神,騙了我好多年。
“後來呢?”我輕聲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後來我們總是在書店遇見,相識相知,坐在一起看書,一起分享喜歡的音樂。後來我向你告白,我們就在一起了。”
“你陪我住地下室,吃泡麵,在我最難的時候,你把所有兼職的錢都塞給我,我們在每一個寒冬裏相擁,後來也是在冬天,我們終於熬出了頭。”
那些共度的貧瘠歲月,那些相濡以沫的細節。
從他口中說出,字字句句都變成淩遲我的刀。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我輕聲道:“然後呢?”
薑遲的瞳孔微縮,聲音有一些哽咽:“車企上市需要測試無人駕駛性能,我需要一個幫手,有一定風險,沒人願意。是你坐到了我旁邊,握住我的手。後來測試出現意外,你是為了救我,雙腿才......”
他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打開後裏麵是一個素圈戒指。
“寶寶,紀念日快樂。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我看著他眼中泛起的淚光,再想起買家秀裏那枚鑽戒,我隻覺諷刺。
“我們分手吧。”
薑遲的眼中閃過錯愕,隨即握緊了我的手。
“寶寶,別鬧脾氣了。”
“我不是故意不陪你過紀念日的,實在是今天公司走不開。”
“而且,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還會有很多紀念日的。”
我剛準備和他攤牌酒吧裏的看到的一切,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躍的名字,是“老婆”。
他慌忙掛斷,看見我似乎沒有看到屏幕,鬆了口氣。
隨後又拉著我的手,固執地想將素圈戒指往我無名指上套。
電話再次打來,他也再次掛斷,對著我柔聲道。
“寶寶,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我們。”
與此同時,手機再次響起來。
他明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起身去了陽台,接了電話。
掛斷電話,他看向我,臉上帶著敷衍的歉意。
“寶寶,公司有點急事,我得去處理一下。你......你先睡。”
我拉住他的手,將那份複健評估報告遞給他。
“阿遲,明天再處理好不好?你也說了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我想你陪著我。”
我的話語裏滿是乞求。
隻要他留下。
留下,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
可他看都沒看,隨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寶寶,這些檢查報告以後直接收起來就行,別總看這些影響心情。”
“公司的事情很著急,我忙完很快就回來。”
我看著他甚至來不及換下那身帶著一身酒氣的衣服,拿起車鑰匙就匆匆往門口走。
那迫不及待的背影,與記憶中那個在舊書店的少年,再也重疊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