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輕飄飄一句自力更生,掩蓋了我所有的苦難。
他們沒有想過,16歲的我,要怎麼樣才能帶著溫思檸活下去。
五百塊不見陽光的步梯握手樓,我住了三年。
沒有學曆,隻能四處求人找活,兼職群到現在還在置頂。
打完零工,夜裏還要緊趕著出攤去小吃街賣澱粉腸。
後來我聽人勸,咬牙買了個二手三輪車改賣炸串,說很掙錢。
夏天的油煙糊在臉上,油膩得像是永遠也洗不幹淨。
滾油濺起來,在手臂上燙起一個又一個水泡,我忍著疼,裝作沒事。
怕耽誤妹妹學習,上千根簽子我都留到深夜自己串。
簽子總是刺破手指,慢慢地也就習慣了。
有時候遇見脾氣暴躁的客人,吃了一口就嫌難吃把炸串扔在我臉上。
右眼當場出血,半隻眼視力永遠模糊,可我卻很開心。
因為報警,對方賠了我兩萬三和解。
當天,我把錢全數打給了剛考上大學的溫思檸,在短信裏一字一句地叮囑她:
“別擔心錢,姐姐這裏有,你在學校該花就花,千萬別委屈自己。”
後來開了炸串店,再也不用被城管攆,不用淋雨出攤。
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起來。
我時常拿出計算器,低頭盤算著要掙多少錢,才能自由。
我想買新衣服,想讀書,想旅遊,想和妹妹一起,把日子過的有滋味。
可現在,夢碎了。
心也碎了。
“愣著幹什麼,跟爸媽回家,順便教教你規矩。”
我被塞上了車,一路渾渾噩噩到了家。
新的家。
比記憶中更大,更漂亮。
是溫思檸的家。
保姆生拉硬拽拖我進了浴室,滾燙的水從頭澆下,燙得我猛地一縮,皮膚渾身紅腫。
“大小姐您受累,夫人說您身上臟,特意囑咐我多洗幾遍。”
她說的謙遜,手下搓澡的動作愈發狠厲。
結束後,她暗暗啐了一口,聲音剛好能讓我聽清楚。
“什麼醃臢東西,也敢跟小姐搶家人?也不瞅瞅自己什麼樣!”
我抬眼看向鏡子,心中悶痛。
是啊,我在這裏,究竟算什麼東西?
爸媽端坐主位,我被人壓著跪在中央,麵無表情。
“千玥,既然是考驗,那當然有獎勵。”
爸爸吹了口熱茶,不鹹不淡開口:“家裏公司的股權分你%,以後思檸是公司未來繼承人,你得聽她的話,明白嗎?”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眉頭嫌惡地皺起:
“你是不是沒上學?真是丟盡我的臉!七年時間都不去讀書,看來是骨子裏就好吃懶做,半點比不上你妹妹聰慧勤進。”
“股權的事,往後放放,你什麼時候把落下的學業補上,什麼時候才有資格當我們溫家人。”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辯白。
有什麼用呢?
爸媽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令他蒙羞的贗品。
原來從始至終,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女兒,而是一個對真千金無腦忠誠的狗。
我緩緩起身,一字一句:
“那這個家,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