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我躺在床上,隔壁房間傳來宋語晴咯咯的笑聲和媽媽溫柔的哄睡聲。
我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在養父母家,挨打時我不能哭,因為越哭打得越狠。
現在回到親生父母身邊,我更不能哭,因為我怕他們覺得我不懂事。
迷迷糊糊中,我睡了過去,夢裏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豬圈旁的小破屋,養母拿著藤條抽打我的後背,罵道:
“賠錢貨!讓你跑!再跑打斷你的腿!”
我縮在牆角發抖,淚如雨下,嘴裏不停地喊媽媽,可回應我的隻有豬的哼哼聲。
“啊!”
半夜,我猛地坐起身,冷汗浸濕了衣服。
牆壁的老舊時鐘上,時針停留在淩晨一點。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極了養母手裏的藤條。
我下床,走到門前,看見客廳的燈還亮著,隱約聽見爸媽在低聲說話。
“......語晴從小沒受過委屈,知夏回來,她肯定不習慣。”是媽媽的聲音,帶著疲憊。
“我知道,可知夏......她受的苦更多。”爸爸歎了口氣,“今天語晴那樣說,她心裏該多難受。”
“難受也沒辦法,語晴是我們養了十年的女兒啊!”
媽媽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很快壓低,“知夏走丟的時候,語晴像個天使一樣來到咱們家,要是沒有語晴,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反正......語晴不能受委屈!”
後麵的話,我聽不清了,也不想聽清了。
原來在從小沒受過委屈的宋語晴麵前,我受的委屈根本不值一提。
我慢慢走回床邊,拿起那隻掉了耳朵的小熊,把臉埋進它冰冷的絨毛裏。
第二天一早,我被廚房的聲音吵醒。
走出臥室時,媽媽正在煎雞蛋,金黃的蛋液在鍋裏滋滋作響。
旁邊擺著三杯牛奶和一碟精致的小麵包。
宋語晴穿著漂亮的公主裙坐在餐桌旁,爸爸正在給她剝水煮蛋。
“姐姐醒啦?”宋語晴看見我,眼睛一亮,指著桌上的雞蛋說,
“阿姨請假了,媽媽今天親自下廚做了煎蛋哦!”
我心裏一動,剛想走過去,就聽見她接著說:“可是家裏雞蛋剛好吃完了,姐姐以前生活在山裏,應該也不適應早上吃雞蛋吧?”
她晃著小腿,笑得天真無邪。
“我不吃早飯。”我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說完,我轉身走進衛生間,鎖上門,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枯黃的頭發,蠟黃的臉,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和這個家格格不入。
原來他們說的補償,就是讓我吃剩飯,住冷房間,還要看別人的臉色嗎?
這時,衛生間的門被敲響了,宋語晴在外麵喊:“姐姐!你快點出來!我要上廁所!”
我打開門,她撞了我一下就衝進衛生間,嘴裏嘟囔著:“慢吞吞的,真討厭。”
我被推出門外,站在門口處,看著她鎖上門,聽著裏麵傳來衝水的聲音。
突然覺得,這個我盼了十年的家,比那個豬圈旁的小破屋還要冷。
至少在那裏,我知道自己是個工具,不必有感情牽扯。
而在這裏,我像個多餘的外人,卻又不得不陪他們演一出親情溫馨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