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淪落風塵後,我接待的第一個舊客,是霍延之。
那日燈紅酒綠,他推開這奢靡的包廂大門,是為了給他即將過門的未婚妻辦一場單身夜宴。
對視的一瞬間,我和他都愣在原地。
他問我怎麼自甘下賤做起陪酒的行當了,我說是因為缺錢。
他接過酒杯,卻並未回身入座,隻在暗處佇立。
廂外笙歌燕舞,我以為他是嫌我礙眼,卻聽他譏諷問:
“溫絮,你這麼缺錢?”
“一百萬,給我下跪,幹不幹?”
想起今天醫院再次催促繳費的短信。
我迎上目光,媚笑著跪了下去。
......
霍延之坐在主位,懷裏並不空。
雖然是單身夜宴,但他那嬌滴滴的未婚妻宋婉還是來了。
宋婉是京圈有名的小公主,眾星捧月。
我跪在茶幾旁,熟練地開著一瓶又一瓶的洋酒。
酒氣熏得我眼睛發酸。
旁邊有人起哄。
“霍少,這就是你當年那個心尖尖?怎麼混成這副德行了?”
“聽說當年為了五十萬把你甩了?現在看起來,也不值五十萬啊。”
哄笑聲刺耳。
我手抖了一下,酒灑了幾滴在桌上。
一隻皮鞋重重地踩在我的手背上。
鑽心的疼。
我不敢抽回手,隻能低著頭。
霍延之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冷得像冰。
“擦幹淨。”
我忍著痛,抽出被踩紅的手,去拿紙巾。
“用嘴。”
他又補了一句。
包廂裏爆發出一陣更猛烈的怪叫和掌聲。
宋婉靠在他懷裏,嬌嗔地推了他一下。
“延之,你別這樣,溫小姐好歹也是你的舊相識,多難堪啊。”
嘴上說著難堪,眼神裏卻全是看戲的快意。
我頓了頓。
現在的我,沒有什麼尊嚴可言。
我彎下腰,湊近那灘酒漬。
頭發垂下來,擋住了我發紅的眼眶。
就在嘴唇快要碰到桌麵的時候,霍延之突然一腳踹翻了茶幾。
酒瓶碎了一地。
玻璃渣飛濺,劃破了我的小腿。
鮮血直流。
他站起來,厭惡地看著我。
“真賤。”
“為了錢,你什麼都肯做是嗎?”
我癱坐在地上,顧不得腿上的傷。
抬頭,扯出一個職業的笑。
“霍少說笑了,顧客就是上帝,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隻要錢到位。”
霍延之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
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鈔票,狠狠砸在我臉上。
“撿起來。”
“一張一張撿起來,滾出去。”
我沒有猶豫。
跪在地上,開始撿錢。
哪怕膝蓋跪在碎玻璃渣上,我也沒停。
因為我真的缺錢。
缺得要命。
這一疊錢,夠我那個躺在ICU裏的弟弟,多活三天。
宋婉看著我像條狗一樣在地上爬,捂著嘴笑。
“延之,你看她,真的好像一條狗哦。”
霍延之沒說話。
但我能感覺到,那一兩道視線,要把我的後背燒穿。
撿完最後一張錢,我起身,彎腰鞠躬。
“謝謝霍少賞。”
轉身要走。
“慢著。”
霍延之叫住了我。
“今晚的酒還沒喝完,誰讓你走的?”
他指了指桌上剩的那幾瓶烈酒。
“喝完它,這卡裏的一百萬,歸你。”
一張黑卡被扔在滿是狼藉的桌上。
一百萬。
弟弟的手術費。
我停下腳步,回頭。
“霍少說話算話?”
霍延之冷笑。
“我什麼時候賴過賬?倒是你,溫絮,別喝死在我這兒,晦氣。”
我走回去,拿起酒瓶。
沒有杯子,直接對瓶吹。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燒進胃裏。
像吞了一團火。
一瓶。
兩瓶。
胃裏翻江倒海,眼前開始重影。
周圍的人在叫好,在起哄。
宋婉依偎在霍延之懷裏,看著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喝到第三瓶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了。
“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全是血水混著酒水。
我擦了擦嘴角,搖搖晃晃地去拿第四瓶。
一隻手按住了酒瓶。
是霍延之。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滾。”
“拿著錢,滾。”
我抓起那張黑卡,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謝謝......霍少。”
跌跌撞撞衝出包廂。
身後傳來酒瓶砸在門板上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