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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野已盡,故人依舊綠野已盡,故人依舊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西瓜

第1章

我和霍旭最默契那年,

他在黑道上跟人火拚,十八歲的我拿著藥箱跟著善後。

霍旭笑著同所有兄弟說我們天生一對。

這句話他說了十年。

直到陳清塵打著救贖係統的旗號出現,

隻要霍旭和她舉辦婚禮,她就能回異世界的家。

係統給出的期限是一個月。

人人都說,霍旭不會輕易背叛我。

第一天求婚,霍旭將她扔進海裏。

第九天求婚,陳清塵被迫跪了三天三夜的佛堂。

第十八天求婚,霍旭毒死了她最珍視的小貓。

直到第二十七次求婚,傳來了我在醫藥談判中身亡的消息。

那日陳清塵再也沒被趕出霍旭的房間。

可在他們婚禮開始前,我回來了。

陪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問,“放縱叛徒泄露消息,你就不怕雲笙真的活不下來?”

霍旭咬著煙,不甚在意,“我隻是拖延幾日時間,讓她晚些回來而已。”

“雲笙肯定舍不得我和別人結婚,隻要她出來阻止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讓清塵留下來。”

陳清塵是不是真的要回家,我不知道。

但我要回家了。

1

婚禮宣誓前,

我的槍抵在霍旭的頭上,冷聲命令他的手下把婚禮砸了。

周刑左右看眼色,卻猶豫不定。

霍旭沒有生氣,反而笑著看我鬧。

其實在看見我出現的那一刻,他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

“聽你笙姐的。”

禮堂很快就被砸成一片狼藉,

他還抽空問我手疼不疼,手腕處的紗布已經滲出血。

那是我被泄露行蹤的叛徒用刀劃傷的,如今握著槍都隱隱發抖。

從前見我受半點傷都紅著眼的男人,現在也隻是淡然問候一句。

我看著他眼睛,隻問了一句,“你愛上她了?”

愛上自己殺父仇人的女兒。

霍旭不經意地躲開我的對視,

“阿棠,我依舊是愛你的。

就在這一刻,我確定我們的感情走到了盡頭。

十年竟比不過三十天。

察覺到我的視線落在他的襯衣領子上,他下意識抬手擋住。

開始解釋,“一個婚禮,就可以擺脫她的糾纏。”

“笙笙,很值不是嗎?”

從什麼時候開始軍火商霍旭解決一個人,竟要靠最迂回最費心力的方式。

我不由得笑出聲,存了最後一絲期待。

“我替你直接解決她好不好?”

“告慰霍叔叔的在天之靈。”

甚至是我的第一個孩子,都是在陳清塵父親掀起的那場內鬥中流產的。

下一秒將槍移向被一群保鏢護住的陳清塵。

我的槍法是霍旭親手教的,除了救人我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的手沾上別人的血。

他卻逼著我去學,希望就算他不在我也有最大的能力去保護自己。

商隊裏我的槍法算得上名列前茅。

那人輕聲一句,“霍旭。”

霍旭便跨步擋在我的麵前,將那人擋得嚴嚴實實。

聲音一寸寸冷下來,“給我五分鐘宣誓就行,何必見血!”

說到底,還是舍不得。

“況且她的靈魂來自異世界,自然不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

多好的借口,一下子就洗白了她的身份。

我愣了一下,“就非得是今天嗎?換一天也不行?”

他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在無理取鬧一般,“如果今天過了,清塵就回不去了。”

旁邊的周刑他們開口,“老大,其實今天是笙姐......”

卻被我用眼神製止。

手腕處的傷痛得讓人想流淚。

依舊緊握著槍抵到他的心臟位置,

隻要我的食指輕輕用力就可以直接讓霍旭消失。

陳清塵卻衝上前,即使整個人瑟瑟發抖也要開口,“是我的錯,你不要傷害霍旭。”

不停哭著,“我不回家就是了,我求求你手下留情。”

我注意到霍旭眼底閃過一絲心疼與驚喜。

隨後她往前一撞,子彈直接擦過她的手臂。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狠厲得讓人心顫,卻是緊緊盯著我。

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是她蠢得非要撞槍口。

郎有情妾有意,我也沒有拆散別人姻緣的喜好。

那就成全他們。

直接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不是要宣誓嗎?我給你們五分鐘。”

“周刑,把神父扶起來。”

陳清塵的左手血流不止,偏偏還堅持著說自己沒什麼大事。

“我可以的。”

“我要回家。”

話音剛落,她便昏過去了。

我知道這點血斷然不會致使她到暈倒的程度。

可霍旭滿眼心疼,抱起她就往外走。

我站起身攔住他,“我就是醫生,何必找別人?”

這些年我跟他出生入死,處理過的傷口多到數不清。

一個眼神,霍旭的心腹便抬槍指著我。

離開前他隻留下一句話,“雲笙,你還是先處理好自己的傷。”

他不信我。

匆忙離去的背影,讓我想起九年前我被霍旭的死對頭陸少寒綁架。

在碼頭對峙時,即使抵在我脖子處的匕首已劃出一道血痕。

他依舊冷靜沉著,死活不同意讓出那批軍火。

如今那股刀尖劃破皮膚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我抬手摸到卻是厚實的絲巾。

那是霍旭送的,他說不願見到我因醜陋疤痕傷心。

其實是覺得嫌棄,不止疤痕、還有我。

看著滿地狼藉與血色,我卻一點暢快之意都沒有。

十年前,出了車禍身亡的我被係統找上。

隻要我能幫這個世界的男主霍旭實現一百個願望,

就可以安然無恙地回家。

霍旭不知道,

就在剛剛,第一百個願望已經實現。

原本我打算拖著最後一個願望不完成,這樣就可以一直留在霍旭的身邊。

可是沒必要了。

係統說,今晚零點一到就直接強製我脫離這個世界。

2

霍旭踏進院子時,

我正摁下打火機,張嘴吹滅了那一簇小火焰。

他神色晦暗,“雲笙,如你所願,她回不去了。”

其實霍旭應該很高興才是,畢竟得償所願了。

“作為補償,我會跟她領證。”

我抬起桌子上的茶具就往他腦袋上砸。

後知後覺,自己的脾氣已經被慣得與他有幾分相似。

霍旭並沒有躲,鮮血順著臉往下流。

“我知道你不滿,但這是你親自造成的後果。”

“我已經替你承擔責任了。”

說得冠冕堂皇。

明明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應該開心才是。

可我的心卻開始鈍痛起來,悶悶地讓人喘不過氣。

伸手摘下我脖子上的玉牌,那是霍家要傳給每一代女主人的。

手一鬆就直接丟在地毯上,像無關緊要的垃圾。

“還你了。”

霍旭的臉瞬間冷下來,“雲笙,我說了我不愛她!”

他彎腰撿起那塊玉牌,強硬地塞到我手中,“戴回去。”

“你沒必要跟一個不相幹的人置氣。”

“我們的關係依舊和從前一樣。”

仿佛隻要我收下玉牌,我們就能回去從前一樣。

可他和陳清塵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關係了。

我忍不住問,“那我算什麼?”

霍旭沉默片刻,把玩著手中的玉牌,“從前我們是最默契的搭檔,以後也是。”

“她膽子小的跟貓一樣,不會影響到你在商隊的地位。”

原來睡過親過,竟是最默契的搭檔。

“搭檔”的界定,像是對我們過往親密的一場羞辱。

這些年我為他拚盡全力,卻忘記問最想選的肩膀又是否與我同心。

我看著他額頭上繼續滲出的血跡,緩緩開口,“我也不是一定要留在你身邊的。”

能被輕易搶走的,我不要。

霍旭的臉色驟變,像要把我的手腕捏碎一般,“雲笙,除了我你還想找誰?”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響起。

低頭那一瞬間溫柔盡現,“清塵,我馬上回來。”

這就是他說的“不愛”嗎?

可我知道,將陳清塵扔下海不過三十秒他便迫不及待要撈人。

毒殺那隻貓,是因為它劃了陳清塵一爪子。

當初人人都說霍旭最恨的就是陳清塵,勢必是要讓她子償父債的。

可日夜相處折磨得久了,誰知道那恨裏有沒有摻雜著他的真心。

我的視線轉移到地上的並蒂蓮茶盞,已經碎成好幾片。

前幾年我們顛沛流離,死亡可能是轉瞬的事情。

所以兩人默契不提領證的事。

後來聽別人隨口一句“並蒂蓮象征著夫妻恩愛”,

宅子裏隻要有水的地方都被霍旭種上蓮花。

細微到我們的衣服、茶具都會刻有這個並蒂蓮的圖案。

今日婚禮見到霍旭的衣領沒有並蒂蓮花紋時,我便知道自己應該回家了。

思緒回籠,隻看見男人匆忙遠去的背影。

隨後周刑送了一碗麵過來。

“笙姐,這是大家給你做的長壽麵,快趁熱吃。”

看著眼前這碗熱氣騰騰的麵,我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竟也有人盼我長命百歲。

耳旁響起了多年前霍旭說過的話,“你生日那天,我的一切都任由你支配。”

可他失約了。

夾起麵的那一刻,一蓬霧氣撲麵而來,我的眼睛全濕了。

他皺了鼻子,“笙姐,你的傷口是不是沒處理好?”

連一向最粗心的他都聞得出這空氣中彌漫著的淡淡血腥味。

其實我壓根就沒想著處理。

“我幫你去叫醫生。”

我急忙叫住他,“不用了,這裏哪有人比得上我的醫術。”

“況且今日商隊的醫生也不會有空的。”

周刑的腳步停住,“是,論醫術誰能比得上笙姐。”

看著他眼裏掩飾不住的憤恨,我忍不住提醒,“周刑,你的女兒快要上學了吧。”

所以沒必要為了我的事去冒險。

周刑緊繃的肩膀稍稍彎下來,“笙姐,你怎麼不跟老大說你遇險流產的事?”

“隻要你說清楚,老大一定不會娶別人的。”

3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覆上小腹,前幾天這曾有個小生命。

卻也真切地體會到上麵流淚、下麵流血的感受。

以前霍旭總是眼饞周刑家的小閨女,

總是笑著同我說如果以後有女兒,一定要將最好的都捧到她手心。

可一灘沒成型的血肉,又如何與霍旭放在心尖尖的人比。

更不用說那人已經懷孕。

我輕笑出聲,卻難掩蒼涼,“他的愧疚又能維持多久?”

三個月還是一年?

可我不想再賭了。

轉頭看向周刑,“如果以後有空,你就幫我祭拜一下那個孩子吧。”

他怔愣住,“笙姐你這是要離開?”

“對,我要回家了。”

說完這句話後,我迎來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去而複返的霍旭,一進來就捏著我的下巴。

像是拚命在壓製住自己的壞脾氣,“你又讓人傷了清塵?”

我神色如常,

“怎麼,你又心疼了?”

“不是你教的嗎?讓我不開心的人就不應該活著。”

更何況是一個差點害死我的人。

他募然笑了一聲,像是確認了什麼。

“你這瘋勁還真的是跟我挺像的,怪不得別人說我們天生一對。”

想聽的話在過了時效之後,就變得刺耳。

霍旭硬生生地拖著我去向陳清塵道歉。

一進門,便看見陳清塵捂臉痛哭,“我的孩子。”

她偏頭看向我,立馬拖著身子跪下,“雲笙,我從來沒想著要跟你搶的,我真的隻想回家。”

“為什麼你要傷害我的孩子?”

霍旭將體檢報告甩在我的麵前,“你就非要這麼惡毒,連未出生的胎兒都要禍害?”

他好像忘記了,我是個醫生。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來陳清塵其實根本沒流產。

即使已經知道霍旭的計劃,可背叛感依舊讓人難以適從。

隨後他冷聲讓我道歉。

“給清塵道歉!”

緊握的手用力到極致才堪堪冷靜下來,我嗤笑出聲,“我沒有錯,憑什麼同她道歉!”

抬眼看他,“她的手機被人植入了監聽器都不知道,害得我們這次損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特效醫用藥物。”

霍旭不甚在意,“那也不是你傷害她的理由!”

“那些特效藥值幾個錢,讓你這麼心疼?”

壓根不是錢的問題,是那些特效藥可以治好他多年來的舊傷。

下一秒他將一匣子的錢推到我的麵前,

紙幣狠狠甩在我的臉上,“我賠給你就是了!”

羞辱一般。

“夠了嗎?給她道歉。”

那些藥可以用錢來衡量,而我對他的一片真心又值幾個錢。

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我才問出了那句話,“如果那日我真的死在談判中,你還會這樣為她出頭嗎?”

4

十年相伴,我不信連一絲真情都沒有。

霍旭的眼裏充滿了嘲諷,

“雲笙,陸少寒不還是放過你了嗎?”

“算起來,你是唯一一個能從他手裏逃脫兩次的人。”

他已然給出了答案。

我緊握的手募然鬆開,又自取其辱了。

他還是認為我和陸少寒有關係,可這些年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

最後一絲的期待與猶豫徹底被他親手擊碎。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這次醫藥談判存在信息泄露的問題,卻從不肯差人告知我一聲。

當初說要護我周全一世的承諾早就隨風消散。

即使知道我會麵臨危險,霍旭卻寄希望於自己的對手來救我。

也好,我們之間也該結束了。

我收起滿腹委屈,笑著看他,“嚴懲叛徒,是你親手教我的。”

“所以要我同她道歉,絕不可能。”

霍旭愣了一瞬,罵我冥頑不靈。

“她是我的妻子,即使要教訓也是我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隨後拔出了腰後的槍,上了膛,對準我。

“給清塵道歉。”

短短兩個小時,像是事件重演。

不過這次被槍指著的人變成了我。

早就預料到的結局。

可心裏湧起的痛感幾乎讓我快窒息。

於是步步緊逼,讓冷硬的槍口直接對準我的心臟。

我握著槍,往左側挪了一下。

“霍旭,我的心臟位置比別人偏一點。”

其實待在他的身邊這麼多年,我是感激他的。

讓我一個從小雙親皆亡的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偏愛。

所以送給他的最後一份禮物,讓我這個橫在他們中間的障礙直接消失。

我以為他會滿意我的退場。

霍旭愣了一下,隱隱的咬牙切齒,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嗎?我最討厭別人威脅!”

陳清塵卻衝出來抱著他的腰,苦苦哀求。

“霍旭,你別衝動,是我不應該搶雲小姐的位置。”

“都是我的錯。”

霍旭緊緊攬她進懷裏安撫,掩不住的疼惜,“你這麼善良,又怎麼會是你的錯?”

他回頭,直接讓手下人綁了我。

“既然清塵為你求情,就罰你在池塘泡一夜算了。”

直到最後,還要為陳清塵博一個善良大度的好名聲。

所謂的泡一夜,是要將人先吊在池塘上方。

每隔半小時便將繩索放低十公分。

他讓我好好在水裏反省。

霍旭眉眼沉沉,盯著我看了許久。

高高在上的語氣,“如果你求我......”

他的話都沒說完,我已經心灰意冷地閉上眼睛不願看他。

兩人離開前,我聽見陳清塵柔聲問道,“那以後可以不要在我麵前說你們天生一對的話嗎?”

輕輕搖著他的衣袖,“給我留點麵子好不好?”

“天生一對?她不配。”

霍旭親自否定了十年前的自己。

我最後見的人是陳清塵,她撐著下巴像看笑話一般。

吐出的話卻讓人遍地生寒,“雲笙,你的第一個孩子流產其實與我爸爸無關。”

“是霍旭覺得你和陸少寒有一腿,所以特地設了局。”

竟是如此。

繩索被越放越低,水從我的腳踝蔓延到脖子處。

我並沒有掙紮,反正也是要死的。

也不差這幾個小時了。

於是在陳清塵親手割斷繩子後,

我隻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隨後放任自己沉下去。

水猛然灌進耳鼻那一刻,我聽見係統冰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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