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晉王府大影壁前一片混亂。

丫鬟婆子們扶得扶，抱得抱，擠成一團。

嗡嗡嗡。

還有個熊海呆站在一邊，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抱著那個小團子。

“閉嘴！”蕭臨一聲嗬斥。

現場倏地安靜下來。

“先別動！”一道泠泠女聲從背後響起，蕭臨皺眉，她竟然還推了自己一把。

謝挽茵擠到了前麵，病人麵色蒼白，半靠在一個老嬤嬤懷裏，老嬤嬤則半坐在地上。

“嬤嬤，還是讓病人平躺吧。您這樣抱著，她更容易氣息不暢。”

“啊？你！”墊在安太妃身下的王嬤嬤突然一哆嗦，這誰啊？這臉上一大片，紅乎乎的是什麼？胎記？疹子？過不過人啊？

謝挽茵想給病人把一下脈。

王嬤嬤卻摟著自家主子往後縮了，又縮，一臉害怕，指著謝挽茵的臉：“你，你......”

她好怕呀！這“鬼麵”姑娘可別給主子治壞了。

嬤嬤哭求：“王爺......還是趕緊叫太醫吧！”

府醫被借去軍營了，去請太醫也沒那麼快到，蕭臨看著謝挽茵的背影，問：“你會醫術？”

“嗯，會一些。”

其實，謝挽茵毒術強過醫術，隻是不好直說，安慰蕭臨：“雖然醫術粗通，但是我最擅用針。我觀察病人麵色，應當是情緒太激烈，以致暈厥。隻需要以金針刺穴，病人就會蘇醒！”

謝挽茵說完，發現蕭臨沒反應，隻是擰眉瞪著她，一臉驚愕。

蕭臨指了指她的臉。

謝挽茵“啊”了一聲反應過來了，剛剛為了驗身的時候蒙混過關，她偷偷給自己下了點藥。

如今她臉上、身上都會起一些看起來有點嚇人、但不痛不癢的紅疹。

“哦，我臉上這個，沒事兒，吃點藥，再過兩個時辰就好了。”

說完，謝挽茵從荷包裏拿出解藥吞了下去，又掏出銀針，晃一晃：“紮嗎？”

蕭臨想起來了，謝持好像也會隨身攜帶銀針，會一些醫術，也許是家學淵源？

他正猶豫間，謝挽茵已經給安太妃把了脈，利落紮了一針，還又掏出一枚藥丸，順手塞進了病人嘴裏。

做完之後，謝挽茵拍拍手：“問題不大，病人一時。大驚大懼，大喜大悲，都會到導致七情過極，氣逆神昏。”

然後，她示意蕭臨，“趕緊把你娘抱起來啊！很快就醒了。”

蕭臨將信將疑地將安太妃抱到仆從準備的竹榻上，剛放下就聽到低低的呢喃聲。

“眠......眠眠......”

“母親，您醒了。”蕭臨心中一喜，又一痛。

“眠眠”，這個名字是繞在母親心頭的繩索，日日糾纏。

他的姐姐，六歲時走丟了。

“眠眠！”安太妃倏地睜開眼，掙紮著就要下地。

“母親！”

“小九！我看到你姐姐了。我真的看到你姐姐了。”

安太妃聲音又尖又顫，邊說邊踉蹌著往影壁處走去。

蕭臨擰眉，那裏隻有熊海和那小團子。

小團子正叭叭地舔著一顆糖葫蘆。

熊海則緊張得幹張著嘴，王爺這啥眼神？想給我一刀？但這事兒它真不怪我啊！

他抱孩子買糖葫蘆回來，正好碰到安太妃要出門，躲避不及，就和安太妃走了個臉對臉。

其實，他們兄弟逢年過節也是要給安太妃磕頭的，結果今天不知怎的，安太妃一看到他，人就暈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

“你別哭，哭起來就不漂亮啦！我的糖葫蘆給你吃，我才舔了一口，可甜可甜啦！”小團子從熊海的懷裏爬下來，把一根糖葫蘆高高地舉到安太妃跟前。

安太妃的淚一下就下來了，淚眼模糊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約莫四五歲，一雙杏眼烏溜溜的，高舉著小手肉乎乎的，手背上還帶著一個個小窩窩。

跟眠眠小時候一模一樣！

隻是......如果眠眠活著今年該二十八歲了。

如果有孩子的話......對對，也許孩子長得像娘？

想到這一茬，安太妃禁不住抓住糖寶的手：“好孩子，你，娘，呢？”

她在夢裏見過女兒那麼多次，每回都隻是她六歲的樣子。

長大了的眠眠什麼樣？

這時，謝挽茵姍姍上前，施禮道：“民女謝氏挽茵，見過安太妃。”

安太妃看一眼，淚花又冒出來了。

可憐孩子，這是遭遇了什麼，滿臉紅疹，毀了容貌了，隻是仍舊可以看出來底子是漂亮的，就是看起來年紀也不大......

安太妃有點情怯，囁喏：“你，多大了？”

“十九歲，到九月裏就滿二十了。”

安太妃眼裏的光瞬間暗了下去，差著八歲多呢，她不會是眠眠。

“不過......”謝挽茵還沒說完。

“咳咳咳！”蕭臨一陣假咳，殺雞抹脖使眼色，想讓謝挽茵閉嘴。

這小騙子的嘴一張，就是瞎扯。

謝挽茵卻直接無視蕭臨，甜甜著對安太妃說：“不過，糖寶是王爺的女兒。”

“女兒？！那......那不就......”

那不就是自己嫡親的孫女兒！

侄女肖姑！

所以這孩子長得像眠眠。

對，對，一定是這樣！

安太妃激動得險些站不住，一把抱住糖寶，淚又下來了，“乖，乖孩子，你叫糖寶？”

“是呀！因為我娘親愛吃糖包，我愛吃糖，所以我就是糖寶啊。”

“糖......寶......如糖似蜜、視若珍寶，好名字。孩子，我是你祖母。”

謝挽茵輕輕對糖寶點點頭。

“祖母！”糖寶叫得響亮。

安太妃連連答應：“誒！好孩子，好孩子。”

至於兒子為什麼跟“鬼麵”姑娘生了個孩子，這麼不合理的事情，她一點都沒想起來。

她隻要有孫女就行！

“母親！這事情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眾目睽睽，蕭臨不好多說，夢中人的事隻有他自己知道；假裝失憶的事情，也隻有熊山熊海和管家知道，連母親他都是瞞著的。

“議什麼議！”安太妃轉身拍蕭臨一巴掌，“你失憶起來，連生你的老娘都險些忘了，還能記得住妻子、女兒？”

“還有，你是不是看糖寶娘毀了臉，就始亂終棄，我和你父王怎麼教你的！不孝子！”

“我不管，這孫女，這娘倆，我認定了。”

說完，安太妃愛憐地拉著糖寶的小手，就要往內院去，邊走還不忘歡快地吩咐王嬤嬤：“春櫻，快開我的庫房，把那幾匣子好東西收拾出來。”

謝挽茵：這，就過關了？！

蕭臨：不是啊娘，我真沒生過這麼大孩子！而且，還沒驗身呢，誰知道她是不是......

管家：沒想到！沒想到！王爺還真有“個心上人”啊！是真的！活的！女的！

熊海：我，我的糖葫蘆......咋也給拿走了。

眾人：王府有新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