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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人奇俠傳驚人奇俠傳
趙煥亭

第六回 飛虎旗威名退大盜 劍虹村閑氣產奇兒

第六回 飛虎旗威名退大盜劍虹村閑氣產奇兒

且說方老意念中的商大用,既是商姓族長,一定是個白毛蹀躞的老頭子;今見那少年直呼賢侄,方暗笑自己又遇到一位老叔。便見婦人跳起來,向大用笑道:“你倒是屬豬八戒的,專以會倒打一耙。如今閑話少說,黃腰怪那狗頭欺負到咱親戚頭上,你是怎麼辦吧?”

大用笑道:“好辦得緊。停會子分撥二房裏開泰大侄和四房裏狗兒孫,跟方老侄去就得咧。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嗎?倒是方老侄悶了這幾日,今天須要暢快喝一場子才是。”婦人笑道:“真難為你說,這款客的事兒,俺還想得到哩。”於是立命婢女們就室中擺設小筵。

須臾,酒炙羅列,大用指客就座,兩口兒左右相陪。大用是談笑風生,婦人是殷勤勸酒。方老懷著鬼胎,飲過數巡,不見大用提借糧之事,於是吞吞吐吐又一述自己來意並紅蓼窪數村之眾惶悚待命之狀。大用笑道:“不須慮得,明日俺遣兩人跟你去,他自能了結此事。其實呢,老賢侄若要黃腰怪的腦袋,也不算什麼。但是咱們好鞋不沾臭狗屎,叫他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也就是咧。”說著,哈哈大笑,即便飛過一觥。

方老聽了,越發怙惙莫測,然又不便再請,心下一煩悶,索性納頭痛飲,日色未落,業已醺然大醉。恍惚中覺得被人扶入前廳,沉沉睡去。

次日起來,隻見大用在前院已吩咐人等與自己整理行裝。自己馬匹之外,還有兩頭毛團似的小驢子。那婦人卻笑嘻嘻站在驢旁,一麵手按驢背,一麵扭著頭兒笑顧大用道:“沒的俺也跟方老侄去吧,一來逛逛紅蓼窪,二來瞧瞧這黃腰怪畢竟是個什麼東西,就這等作耗。”大用忙道:“你別逞瘋咧!這個驢子劣蹶得很,就是狗兒孫能降伏它。停會子踢了你,又是不好。”

正說著,那驢子果然聳耳大叫,招得仆人們都笑之間,隻聽頭門外有人笑道:“爺爺奶奶起得好早,俺開泰叔還沒到嗎?”聲盡處跳進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生得幹筋瘦骨,小臉猴兒一般。但顯得雙睛灼灼,並且一頭泡花瘡,流膿滴水。紮著個小指粗細的朝天髻子,穿一身邋遢衣褲,活脫似鄉下村廝。進得門來,先向那叫驢唰的一掌,方一眼望著方老。又聞頭門外咯咯地一陣痰嗽,接著便有人有氣沒力地道:“狗兒呀,你這孩子,總是毛腳雞(謂性急也)似的,就不等等我老人家。”說著,佝佝僂僂踅進一人。

這裏方老忙又望去,隻見來人年近七旬,須發皓白,手拄短杖,背負一個小小行囊。老長的白睫毛蓋著搭撒眼皮,行步蹣跚,大有見風就倒之勢。進得門來,先向大用夫婦恭敬敬垂手一站,然後問方老拱拱手兒,道:“足下便是方老弟嗎?俺開泰奉族長之命,特來伴行,勾當尊事。如今時光不早,便請登程吧。”

方老一見這兩個老弱殘兵就是料理自己事體之人,正在倒抽一口涼氣,隻見大用一整麵容,登時由懷中取出個一尺多長的錦匣兒,慌得開泰肅然接過,即便裝入囊。一時間和那狗兒各牽了一頭驢子,當頭便走。後麵仆人也便代扯了方老的馬匹準備送客。

那方老這時心中就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正要再問問大用怎的便能了事,那婦人卻笑道:“方賢侄,你管放心去吧。開泰等一去,別說是黃腰怪不敢放肆,便是平山堡的蓋天王咱也怕不著他哩!倒是事畢後,你常來望望俺們,便再好沒有咧。”說著,和大用一齊送出大門,直望得方老等行塵不見,方才踅轉。

不提方老一路怙惙,和開泰等直奔前程。且說那紅蓼窪數村父老自方老去後,大家便各懷鬼胎,不時到山口覘望動靜。這日大家聚在一處,屈指方老的行蹤,業已去了七八日的光景。

大家胡亂揣測之下,便又到山口覘望。隻見道途上人影都無,但有野風肅肅。有的揣測方老由白澗便赴牛欄山去交糧,有的揣測商家或不允借糧,所以方老還在那裏做秦庭之哭。正在紛紛議論,隻見道途上行塵大起,登時由一片遠林中飛也似馳來三騎。前麵一騎馬,影綽綽的雖似方老,但是後麵兩騎分明是兩頭毛驢兒。大家以為是同行的客人,也沒在意,於是欣然迎上。

須臾,來騎切近,果是方老,但是卻垂頭耷腦。後麵兩個驢子上是一童一叟。那童子倒坐在驢背上,手弄一隻鐵環,隻管頑皮。那老叟猴在驢上,人蝦似的,不住地連連嗬欠。

這時大家隻顧了去奔方老。方老下馬,還在攢眉未語,那童叟兩人也自跳下驢來。方老匆匆中向大家略述商大用一切言語,大家方知這童叟兩人就是來排解事體的,不由許多眼光都注向著童叟,心下卻暗詫得沒入腳處。以為這兩人一身雞肋,還不敵黃腰怪一個手指頭,莫非人家是真人不露相,果有能為,亦未可知;或是商大用有其他作用呢?怙惙之下,大家隻好肅客進山。

須臾,到得方老家,大家即便陪侍遠客。哪知那老叟更不客氣,一進客室便連連嚷餓;童子是橫躥豎跳,便似個開鎖猢猻。須臾擺上酒飯,兩人便據案大嚼。飯碗一丟,童子是跑出宅自去玩耍,隻剩個老頭子。大家方要探探他的口氣究竟是怎的料理事體,哪知他更來得幹脆,向榻上一歪,一個懶腰沒伸完,業已鼻息如雷,竟自尋周公去了。大家沒奈何,相視價愣了一回,姑且散掉。

次日,仍集會在方老宅中,逡巡之間,又是一日。童叟兩個吃飽了,睡的還是睡,玩的還是玩,不但瞧得大家越發怙惙,連那個素持鎮靜的王老也有些心下含糊起來。於是會同方老向開泰一說黃腰怪借糧之期堪堪已到,屆時無糧,他定然率眾來攻,咱究竟是怎樣準備呢?

開泰笑道:“不須慮得,你們但瞭望著黃腰怪等將到山口,再報俺知道。那當兒,還誤不了毀這小子哩。”方、王聽了,莫名其妙;然恐大家心慌,隻得姑持鎮靜,一麵輪班價分遣村眾,就山口瞭望動靜,一麵又派出機靈探子偵信回報。

轉眼間十日之期已至,數村人眾惴惴然膽戰心驚自不消說,唯有方老更為難受。因為自己向村眾滿摟滿許地向商家去借糧了事,如今卻弄得一塌糊塗。數村人眾的生命便懸在童叟之手。眼睜睜黃腰怪率眾到來,這片所在哪裏還堪設想呢?於是他慌急之下,把心一橫,便定了個與數村同其存亡的主意。索性拋卻害怕,單瞧開泰等怎的。

這日匆匆早飯罷,那開泰一個嗬欠看光景又要盹睡。大家正急得暗暗跺腳,恰好探子如飛來報道:“黃腰怪領了大股賊眾,聲稱要踏平紅蓼窪十餘村落,業已距山口十餘裏之遙咧!”

這一聲不打緊,登時間滿堂大亂。那方老搖手止眾,方要開口,開泰卻笑道:“你們鳥亂的怎的?那廝既真來找二皮臉(不知進退之意),你瞧俺打發小子上路。”正說著,那狗兒一麵滾著鐵環兒,一麵蹦跳而入。一見開泰,便笑道:“老叔哇,如今咱該弄熱鬧咧。您瞧是文幹,還是武幹呢?”開泰喝道:“你少要逞頑皮,咱來時族長說得明白,什麼武幹呀?殺人不過落兩把血,咱犯得著嗎?”

大家聽了方在怙惙,那狗兒卻一噘嘴兒道:“既如此,卻沒甚大趣兒咧,俺還滿想著斫他十來顆腦袋踢球兒玩哩。”說著,沒精打采地與開泰取過短杖。開泰卻打開行囊,從裏麵取了那隻長錦匣,一麵價接過短杖,一麵向方老等道:“如今惡客既到,咱好歹是個主人,且給他個麵子,迎迎去吧。”說著,和狗兒廝趁便走。

這時大家一聞黃腰怪將到,隻顧害怕,更不暇詫異別的。於是由方、王二老率眾後跟。剛一出山口,大家抬頭一望,不好了,隻見裏把地外,塵埃漲天,一片馬蹄蹴踏之聲渾如春雷般地影影綽綽。還有許多的步下賊眾,密雜雜的刀劍光芒雪片也似直刷過來。

須臾,賊眾震天價一聲呐喊,便有兩騎當頭,風馳而至。前麵一人,便是那來致書借糧的“獨角豹”朱八;後麵一人,生得凶眉暴眼,紫赯色橫肉臉,齊嘴巴絡腮胡子,一個高而且大的鼻頭,襯著一張蛤蟆嘴。兩人各挺長矛,猛抖得銀花亂颭。那大鼻頭的便叫道:“好小子們,給臉不要!如今太爺們自來取糧,連你們的狗命都捎著,也叫你曉得俺‘癩皮象’吉二爺的厲害!”原來這吉老二和朱八都是黃腰怪手下得力的頭目。

當時方老等駭急之下急望,開泰卻在山口一塊大青石上坐得四平八穩,便笑顧狗兒道:“你這孩子莫要手騷(俗謂殺人也),但是這小子的大鼻頭委實難看。你瞧著給他修修麵孔,也是好事。”狗兒大笑道:“就是吧。”說著,猛可地一抖鐵環。

這時朱、吉兩人哈了一聲,雙矛齊到。說時遲,那時快,倏見狗兒一躍兩丈多高,便有一團冷森森的白光隨之而起,倏然一旋,便向朱、吉兩人頭上直罩下來。這裏方老等忽見鐵環化為月闌似的一片劍光,正在相與大駭,便見朱、吉齊齊地啊呀一聲,回馬便跑。朱八是辮發落地,頭頂上賽如血葫蘆;吉二是大鼻削下,偏又連著一絲肉皮,卻血淋淋地耷拉在腮嘴之間。

這一來,賊眾大驚,頹牆似的向後退。那狗兒大喝一聲,手提顫巍巍無情青鋒,方要趕去,卻被開泰將手一招,道:“噫!”狗兒見狀,登時跑轉,卻笑道:“你老人家就是這樣蠍蠍螫螫的,那麼咱就取出看家的寶貝來吧。”於是從開泰手中接過錦匣,卻從裏麵取出個上畫飛虎的小白旗兒,迎風一颭,便笑嘻嘻站向開泰身旁。

這裏開泰突地一挺腰板,兩膊一抖,雙目一張,賽如閃電,哪裏還是向來的那頹唐神氣?高據石上,便如小老虎一般,正在以短杖劃地,口內亂罵之間;隻見賊眾倏然地回頭一卷,便如波分浪裂,長矛如林,分為兩翼,從一片喊殺聲中一聲大叱,突地跳出個步下漢子,頭裹紅巾,腰束黃帶,手提兩把潑風似夾鋼板斧,火雜雜直卷將來。方老等認得來人便是那殺人不眨眼的黃腰怪,正在嚇得模模糊糊,便見狗兒手舉白旗一展,開泰猛地跳起來,大笑道:“他媽的,小子們,真不睜眼睛,難道瞧不見商家字號嗎?”說著,短杖揮動,疾如風雨。不但黃腰怪雙斧齊落,一望白旗,抽頭便跑;便連那蝗蟲似的賊眾也登時跌倒一片,爬起來向後便卷。

頃刻間,一片山口仍是靜宕宕的。但見裏把地外,喧呼雜齊,糞蛆似大攪一陣,再望時業已沒得強盜影兒咧。唯有開泰和狗兒一片笑聲回震山穀。

這一來,望得大家恍如夢寐。少時,驚定而喜,當由方、王率眾向開泰等拜倒在地。慌得開泰連忙扶起方、王,卻向狗兒道:“如今咱事體都畢,你大用爺還等聽消息,咱也便轉去複命吧。”狗兒應諾,一麵價將旗入匣,恭敬敬交與開泰,便要拔步。方老等哪裏肯依,於是一擁齊上,登時將開泰擁回宅中,一麵略為歇息,一麵置酒稱慶。飲洽之間,方、王二老問起開泰等怎的便有如此的武功,並那麵飛虎白旗的作用。開泰掀髯一笑,略述緣故。大家聽了,無不駭然稱歎。

原來白澗商姓世習武功,凡族中人無不略通拳棒。那大用正是族中健者,雖然年少,行輩卻為族長。其妻劉氏,渾身的軟勁功夫,深通劍術,便是北五省著名鏢師劉無敵的女兒。夫妻定姻,就從較武比劍上結合。兩口兒既是一時的英雄英雌,便亦以保鏢為業。真個的威名遠震,群盜斂手。那白旗便是所用的鏢旗,人稱“飛虎商家”。那方老隻知與商家世有姻親,卻不曉得他世習武功,大用又如此了得哩!於是方老稱謝一回,又向開泰等大讚道:“姻台等如此本領,好生驚人。怎的那隻鐵環便能化為長劍呢?”於是開泰一笑,便命狗兒呈上劍來,隻用兩手一屈,劍尖兒插入劍柄上的樞紐,仍然成為鐵環。原來此劍是百煉精鋼,所以柔能繞指哩。

不提當時大家越發歎異,次日便盛備饋贐,數村父老都來送開泰等回歸白澗。再說紅蓼窪自經此番險難,大家都知武功為保衛之要。當由方、王二老,由白澗商姓族中請到兩位教師,命村眾們願習武功的都學些拳棒。雖不能如白澗之精,但是保護村坊也盡夠用了。

那方老從此後也和大用時通往來,因此紅蓼窪閱時數代,安靜異常。居民們也便生齒月繁,居然是平穀北鄉中著名的村莊了。其中的掛月、劍虹兩村因地勢之佳,越發地人煙稠密,方、王兩姓仍為兩村的大戶,世相往來。

一直到了有清道光、鹹豐年間,人事無常,故家衰落。那占居掛月村的王老後裔,隻剩了兩個孤兒寡婦,兒名王建中,小名大妮兒,才得七八歲。因其生得溫溫聰俊,取個女名兒,祝其好生活。母親許氏也是大家之女,知書識禮。母子二人,既然煢煢可憐,偏又家境貧窶。

那建中之父歿後,還有數十畝薄田,卻因喪葬急等用錢的當兒,被族中一個慳刻鬼、外號兒“發曲包”叫王原的,好歹地七折八扣,略給田值,將田賺去。因此建中家越發艱窘。虧得許氏苦力支持,又複仰給於十指的針黹浣濯,還有方老的後裔方維正方老太爺時為周恤。

這方老太爺論世誼,長於建中兩輩,因其子方樾是孝廉出身,曾做過一任教諭,所以人都以“方老太爺”呼之。但方樾夫婦皆中年死掉,隻拋下一個孩兒,取名繩其。這時年歲與建中相等,便同附村塾讀書。兩個孩兒都生得玉娃娃似的,論聰明伶俐,在伯仲之間;若講到頑皮上,卻讓繩其獨步。又天生得氣力壯健,身體靈便,終日價活潑潑的小臉兒上常蘊笑容,真有上沒皮樹的能為。方老太爺因他是孤子,也便不去管束他。

未幾方老太爺去世,隻剩了老太太邵氏持家,瞧了這獨苗兒的孫兒,越發嬌得他什麼似的。因此繩其終日價踢天跳井,隻要放學以後,便招邀許多頑童,就街坊上橫躥亂跳,喧笑連天。什麼捉迷藏咧,跑馬城咧,甚而至於比賽尿箭;便是各脫出個小蠶蛹似的東西,大家站齊了,一聲喝號,努力撒尿,瞧誰射得遠。又有“放黃炮”的名目,便是將雷子花炮插在一堆黃屎中,老遠地一點火線,砰轟一聲,那黃屎迸得可天都是。

這些小小玩意兒繩其有時玩得不耐煩,便指揮諸童分作兩隊,你做裏國,我做外國,各持秫麻杆兒當作兵器,一般價列成陣式,兩陣對圓。這時繩其雄赳赳小辮一撅,立向高阜,手持一麵紅紙小旗兒。你看他指揮叱吒,鬧得兩陣兒童風團兒似的亂跑,滿街上煙塵抖亂。張得村中父老老遠地便攢眉躲開。有的便道:“方家這孩子如此淘氣,將來恐不成材。”有的便道:“古語雲‘快犢必能破車’,但是好起來,亦能致遠。孩兒們性氣變化是說不定的。”又有笑的道:“俺看方老先生塾中學生雖有七八個,所論聰明,還屬建中、繩其。但是頑皮起來,也屬他兩個。這才是棗木榔頭,一對兒哩。便是前兩月還有個笑話,你說繩其這孩子多麼淘氣!便是他素知先生懼內,每逢師母脾氣發作,先生必要將收沒得學生的食物,把去獻勤,求師母個笑臉兒。在先生收沒學生的食物,雖說是塾規,其實也就是愛小。凡收得來的食物,先生舍不得吃,都裝在榻頭一個小紙盒內,以備師母不時之怒。繩其瞧在眼裏,也不作聲。

“一日,繩其淘氣,被先生責了二十板,適值師母因天熱做罷飯,累得沒好氣,又在內院蹾盆丟帚的一陣吱喳。先生聽了,這才丟下夏楚,匆匆跑入。繩其眼睛一轉,便趁空跑向對門藥店中,趁人家忙碌之間,竟在一個藥抽鬥中捏了一撮藥末兒,忙忙跑回。這時諸生趁先生不在,隻顧了幹那捉蒼蠅、畫大拇指做鬼臉的等等把戲。繩其趁亂中悄悄地打開那紙匣一瞧,隻見裏麵隻有四五枚夾糖甜餅,於是悄悄掰開,逐個價鼓搗完畢,又複捏合。

“方才踅回自己的座位,便見先生笑吟吟踅入,取了紙匣又入內院。適值鄰翁來請先生吃酒,於是先生興衝衝便去赴席。這裏諸生稍靜一會兒,但聽得東隔壁客室中主客遜座聲、紛紜勸酒聲,知是先生業已在那裏大吃二喝,逆料席散就須半日時光。這等淘氣的機會是等閑遇不到的,於是你說捉貓貓,我說唱啞戲(啞戲者,隻婆娑作態,恐先生聞也),亂過一陣,卻不見繩其的影兒。大家因他是淘氣的頭兒,忽然不見,未免詫異;又覺著蛇無頭不行,於是大家向院中一搜,卻見繩其正在東夾道內茅廁外邊,拿著一根油的褲腰帶掛向廁門。

“大家哄去一瞧,便笑道:‘這不是塾傭徐二曬晾的那根腰帶嗎?你掛到這裏做甚?’繩其低笑道:‘悄沒聲的,你們不是常說師母屁股胖得有趣嗎?少時叫你們且瞧個光屁股如何?’諸生聽了,都含笑莫解其故。正這當兒,便聞東鄰客室內哄然笑道:‘如今方先生似乎吃酒多咧,且容他靜靜地臥一霎吧。’說著,腳步紛紛,似乎是大家各散。

“諸生正要拖繩其問其所以,隻聽夾道西牆外內院中,師母嘟念道:‘好涼爽,這新汲井水泡夾糖餅吃下去真個受用。不知怎的,卻掛點兒藥腥氣,莫非這隻碗沒洗淨嗎?’

“繩其聽了,向大家一擠眼,回頭便走。”正是:

頑童眼飄瞥,師母腹膨亨。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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