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欲言又止的搖搖頭,年輕的臉龐上寫滿了不解與焦急:
「不是這樣的,藍藍,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平靜地看著她,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
「你還不知道吧,在我大學畢業後你就改嫁了,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女兒,然後跟我斷絕了關係。」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哽咽:
「對不起,藍藍,對不起。」
我搖搖頭,胃部的隱痛讓我的聲音有些虛弱:「沒關係,反正我也快死了。」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她心上。
她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卻帶著一種偏執的堅定:「沒關係藍藍,我們好好接受治療,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她的語氣,與其說是在說服我,更像是在拚命說服她自己。
會好嗎?
我知道,好不了了。
癌細胞早已擴散,醫生的話言猶在耳,剩下的時間不過是按星期計算。
但看著她那雙充滿痛苦的眼睛,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但我還是乖乖接受了治療。
或許是貪戀這份失而複得的溫暖。
她每天守在我病床邊,在我被化療反應折磨得嘔吐不止,渾身發抖時,紅著眼眶緊緊握著我的手,一遍遍地重複:
「藍藍,別怕,媽媽在這裏。」
癌症的蔓延速度快得殘酷。
沒過多久,那天下午,媽媽像往常一樣,動作輕柔地幫我梳理頭發。
梳子劃過,卻帶下來一大把的頭發絲。
媽媽梳頭的手猛地一頓,愣住了。
她看著纏繞在梳齒間那團枯槁的發絲,眼神裏是猝不及防的驚痛和掩飾不住的心疼。
我反而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安慰她:
「媽媽,我沒事的。」
晚上,媽媽再次出現在病房時,手裏拿著一個紙袋。
她獻寶似的從裏麵拿出一頂很漂亮的栗色卷發假發,小心翼翼地幫我戴上,又仔細整理好。
「看,我們藍藍還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但努力維持著笑容:
「有沒有頭發,你都是媽媽最愛的寶貝女兒。」
然後,她突然注意到我病號服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劃破了一個小口子。
「這怎麼破了,穿著多不舒服。」
她小聲嘀咕著,自然而然地從床頭櫃抽屜裏翻出我備用的針線包,那還是之前護士幫我縫扣子時留下的。
我看著她低頭,就著病房昏暗的燈光,穿針引線,動作有些生疏,卻極其認真。
她一邊縫,一邊輕聲跟我說:「醫生說了,過幾天要是血象指標好點,媽媽就推你到樓下花園裏曬太陽,總在房間裏悶著不好......」
我的目光卻牢牢鎖在她的手上,我想起大學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我的衣服總是縫縫補補。
我媽手笨,最初隻會在衣服上打難看的補丁。
後來被同學笑話了,她就一個人偷偷在家練,練到最後,不管我衣服破成什麼樣,她都能給我縫成一個特別可愛的圖案。
我對她笑了笑,配合著他的話題:「好啊,今天感覺身上有點力氣了,是應該多出去走走。」
話還沒說完,我突然反應過來。
可是,她現在還不會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