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呆呆地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四十歲的媽媽,記憶還停留在愛我的那一刻。
「快嘗嘗,是不是那個味兒?」
她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走過來:
「你小時候啊,一到冬天就鬧著要吃茴香餡的,媽跑遍整個菜市場給你找......」
她的話戛然而止,疑惑地看著我臉上怎麼擦也擦不幹的淚水。
「藍藍?」
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放下盤子坐到我身邊,冰涼的手指握住我的手:
「告訴媽媽,到底怎麼了?是工作不順心,還是誰欺負你了?」
我看著她,淚水洶湧而出,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媽,你為什麼要變呢?」
她愣住了,蹲在原地,仰頭看著我,眼神裏是全然的懵懂和失措。
我哽咽著:「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會永遠愛我,永遠不會不要我的。」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握得緊緊的,語氣急切而堅定:「我當然愛你,我永遠都愛你,藍藍,你別哭,你看,媽媽在這裏,媽媽回來了。」
她以為她穿越的隻是時間。
她並不知道,她跨越的,是一場早已被她親手斬斷的母女情緣,和一個即將走向生命終點的我。
診斷書還在我的口袋裏,像一塊冰,貼著皮膚,讓人透心涼。
媽媽,你回來了。
可是,我快要死了。
我想起來小時候,家裏窮,爸爸走得早,媽媽一個人打幾份工養活我。
那年冬天特別冷,我們租的房子暖氣壞了,窗戶漏風。
我凍得感冒發燒,蜷在冰冷的被子裏。
她下班回來,摸著我滾燙的額頭,急得直掉眼淚。
她把我裹得嚴嚴實實,背起我就在雪地裏走。
去醫院的路有十幾公裏,雪很深,她深一腳淺一腳,摔了好幾跤,膝蓋都磕破了,卻始終把我護得緊緊的。
到了醫院,她身上都是泥雪,頭發淩亂,卻顧不得自己,隻求醫生快給我看看。
那時她的愛,是能抵禦世間所有寒冷的暖爐。
後來,我長大了,她總摸著我的頭說:
「藍藍,你好好讀書,媽媽以後一定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住大房子,再也不讓你挨凍受餓。」
母親的承諾,樸素真摯,是支撐我走過艱難歲月的光。
可後來,她讓另一個女孩過上了好日子,住進了大房子。
把我丟在了寒冷的回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