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總覺得瓔珞沒死。”
“她就在某處看著我,隻是......不肯見我。”
宋珩低下頭,眉目籠罩一片陰影。
“我知道是我負了她,那時她還有孕在身。”
“可我不得不走。”
他忽然攥住我的衣袖,指節泛白。
連聲音都帶著幾分哀求:
“南先生,就當成全我這個癡人。”
“求你…求你務必寫好這出話本。”
“或許,或許這樣瓔珞就能看見,就會回來......”
我想言語,可喉間卻翻湧起酸澀。
小憫輕輕拽了拽我的衣角,語聲怯怯:
“先生,您的眼淚掉在我手背上了。”
我這才驚覺自己失了態。
匆忙擦去小憫手上的淚。
而後深深吐了一口濁氣。
將翻湧的心緒壓回心底。
良久,我嘶啞地開口:
“陛下,這出話本......草民寫不好。”
“求您放過草民。”
宋珩猛地甩袖轉身,帶起一陣勁風。
我不由踉蹌地跌坐在地。
他背對著我,肩頭顫動。
語聲帶著未散去的哽咽:
“是朕太好說話,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緩緩轉身,眼角還掛著淚痕。
神色卻已恢複帝王該有的冷峻。
“朕是北漠與西胡的共主,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最好別不知好歹!”
喉間突然湧上一陣灼痛。
像是被烈火燎過。
是十毒散發作了。
我強忍痛楚,望向身旁惴惴不安的小憫。
她還那麼小,亮晶晶的眼睛像極了宋珩。
我可以死。
但我的孩子必須活下去。
“我寫。”
我壓著顫抖的嗓音說道。
“但求陛下答應一個條件。”
宋珩蹙起雙眉,眼裏閃過不悅:
“你竟敢與朕談條件?”
我的聲音越來越嘶啞:
“隻要草民寫完這本子,您就會明白......瓔珞來看過您了。”
這話說得含糊其辭。
可他眼中卻浮現出希冀的光。
“什麼條件?”
“求陛下借千裏馬一用。”
從藍家村到臨安,尋常馬車要走整整三月。
可如果是千裏馬,隻需三日即可。
我必須在毒發前,將小憫平安送到林娘那裏。
他沉吟片刻,終是頷首。
“可以,但你必須在此處寫好話本,一字不落!”
我輕輕點頭。
“好,草民與小書童就在這裏寫,還請陛下回避。”
“隻是這話本須得三日後才能打開。”
“為何?”
他的眉頭又緊蹙。
“這墨汁特殊,需得三日才能幹透,若是提前翻開,字跡會糊成一片。”
宋珩若有所思地點頭。
轉身往隔壁屋子走去。
臨到門口又回頭望我一眼,這才安心離去。
我示意小憫輕輕合上屋門。
她像往常那般鋪開紙硯,準備執筆記錄。
我卻顫抖著,竭力伸直蜷曲醜陋的手指。
而後,一把握住了毛筆。
小憫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娘,您的手竟能寫字?”
她湊近細看,又忍不住小聲讚歎:
“娘的字寫得真好看呀......”
我寫的正是宋珩當年最愛的鳳舞體。
筆墨在紙上緩緩遊走。
留下一行熟悉的字跡。
待最後一筆寫就,我輕輕擱下筆。
偏頭望了眼牆上密密麻麻的空洞。
就像我的心,早被戳得千瘡百孔。
抱著小憫登上千裏馬車時。
我讓她看一眼鄰屋的窗欞。
宋珩伏在案上昏昏沉睡。
燭火映照他疲憊的俊臉。
仿佛他還是那個剛被爹撿回來的少年。
可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我輕輕哽咽:
“小憫,再看一眼你爹吧,往後…再也見不著了。”
“現在,我們要在三日內趕回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