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自然不知,是前世宮宴上,謝婉寧為亂我心神,方便為我下毒時,刻意告訴我的。
她說最疼我的大堂姐死的時候七竅流血,很是淒慘。
她說太醫去看,竟發現大堂姐的五臟六腑都已潰爛,是被活活疼死的。
她還說,皇後隻手遮天,拿大堂姐的養女逼她日日拿毒藥當參湯。
最後她說,像大堂姐那般為情愛迷眼的人,死無葬身之地注定是她的結局。
大堂姐為善一生,不曾傷害過任何人,卻因帝王之愛,成了旁人的活靶子。
我如何能甘心,便要為大堂姐報仇。
卻被宋連生出賣,人還未出皇宮,竟被謝婉寧毒死了。
“若無當年的大堂姐,何來如今的謝舒宜。”
“大堂姐可記得您送給舒宜的話?”
脫下頭上的發簪,我將其塞進了大堂姐的手中。
“命運,從來把握在自己手中。”
“大堂姐,你可明白?”
大堂姐眸中閃著淚花,神情卻一點點變得堅定起來。
她從來都是聰慧清醒的,隻是她的軟肋被旁人捏在了掌中。
那軟肋,便是才學膽識毫不遜色於太子的三公主蕭錦雲。
所以,我來了。
那日晚宴,陛下來了關雎宮,看我時眸中滿是不耐。
“你便是謝家送進來要分你姐姐恩寵的老七?”
“嗬,朕不知,到底是貴妃需要子嗣,還是你謝家需要子嗣。”
“你尚且比朕的太子還小上幾歲,他們讓你進宮,其心可誅。”
我當即抬眸淡淡笑道:
“陛下既知曉,為何還要宣我入宮?”
他目光一沉,狠狠落在我頭上。
我微微垂首,乖巧道:
“陛下亦想給大堂姐一個孩子吧。”
他沒有否認,陷入回憶裏滿臉愧疚。
他欠了大堂姐一個孩子的,滿宮皆知。
可為了維護中宮的尊嚴與體麵,我大堂姐的孩兒死在了冰冷的湖水裏,卻由宮女賠了命。
而三公主,是他抱給大堂姐的補償。
見他愧疚,我便趁熱打鐵。
“可姐夫,是人便都有私心。”
“你怎知,便是謝家女,就能甘心為大堂姐的榮耀恩寵埋沒姓名添磚添瓦呢?”
前世,謝婉寧便是在今夜穿著大堂姐一樣的衣裙,用那張與大堂姐像了七分的臉,如願爬了龍床的啊。
可一朝恩寵過後,她不是大堂姐的助力,卻成了皇後的爪牙,成了殺死大堂姐的刀。
他如箭一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頭上,企圖從我臉上找出一絲利己的破綻。
可沒有。
我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
“大堂姐從不爭寵,又何須任何人成為她的助力。姐夫既知曉謝家不甘的心思,便不該縱著他們將大堂姐逼上絕路。”
畢竟,貴妃已然恩寵最盛,便隻是一個養在膝下的公主,都能要了她半條命。
若她當真膝下有子,皇後又豈會容她活命。
“大堂姐求的,從來是姐夫的愛罷了。”
“可惜,我的姐夫是皇帝。”
大堂姐書房裏,被她寫了一遍又一遍的“錦笙”,被我輕輕鋪在了君王麵前。
那是大堂姐沒了的那個孩子。
皇帝眼中的震驚與愧疚糾纏在了一起,便是連緊握紙張的手,都在肉眼可見地顫抖。
枯坐良久,他走了,去了大堂姐宮裏,一夜未出。
淑妃胸口痛派人去請,他沒有動。
太子有要事上稟,他亦沒有理會。
我終於,鬆了口氣。
在我本該乘勢而為爭得恩寵的這日,卻將後宮的前程一刀剪斷了。
大堂姐捧著我的手,含淚帶笑:
“小七聰慧,終於不用像我一般,一輩子做這華麗籠子裏飛不出去的鳥雀。”
說著,她便咳嗽不止,掩唇的手帕上沾染了血漬,被她死死藏在手心,卻沒逃過我的眼。
大堂姐啊,小七既然來了,便不曾打算善罷甘休。
端淑柔善的人,該有福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