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
唇上方傳來尖銳的疼痛,喚回了我的神智。
我茫然抬頭。
顧綰已經蹲下來將我抱在了懷裏,長長的指甲套戳在我人中上,不讓我暈迷,她依舊輕柔溫婉,可說出來的話卻字字殘酷冰冷。
「別急,很快,就輪到母親了。」
「為什麼?」
我艱難的吐出疑問。
「因為,我們要報仇呀。」
顧綰將我摟在懷裏,一手搭在我肩上輕拍著,仿若當年我哄她睡覺時,另一隻手卻摟著我的頭,迫使我正麵看著我的親人一個一個被顧繁斬首。
顧繁的劍法極好。
他想學武,我就請父親親自教他。
他也不負眾望,十八歲時成為文狀元後,又一舉成了武狀元。
我為他慶賀,花重金給他鑄了一柄好劍。
如今,他正用這把劍,一劍一劍收割著他外祖家的人頭。
無論他們如何潰逃,都沒能躲過。
轉眼間,滿目的紅。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我想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我想閉眼,逆女偏不讓我如願。
她好看又精貴的長指套,也是我給置辦的嫁妝之一。
現在,正頂著我的眼皮,大有我一閉眼就戳破我眼珠子的趨勢。
我被迫眼睜睜看著我娘家人身首分離。
顧繁這人一向講究,見不得身邊事物淩亂擺放。
哪怕,差一厘都不行。
他每殺一人,就親手將人按著嫡庶長幼一一排列好。
最後,他看向了我。
淡漠的眼神,如同我已是死人。
「大哥,好歹養育我們一場,賜她個全屍吧。」
顧綰垂首望著我,神情慈悲的如同端坐廟堂的菩薩。
這也是我教她的。
我告訴她,她遲早是皇後。
身為一國之母,要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心中縱有千萬嗔怒哀怨,麵上也要端得住。
她深諳其道,用得極好。
顧繁反手將劍上的血擦在我小侄孫身上,寶劍歸鞘,他仔細放好,才接過兵士送上來的白綾,大步到了我身後。
白綾一圈一圈,慢條斯理的纏到了我脖子上,然後驟然絞緊。
我瞪圓了眼睛,雙手緊緊抓住了白綾,心頭灼灼的疼:
「顧繁!顧綰!若不是你們外祖父,你們怎會有今天?!你們......忘恩負義!」
「我兒的外祖父,雲狗豈配。」
旁邊響起一個女子嘲諷的聲音。
我努力扭頭。
顧知琰與一美婦人肩並肩走過來。
那美婦......竟是二十多年前被抄家流放的桑家女。
當年,桑太傅貪汙賑災銀、害死無數百姓,先帝著我父親徹查此事,後來,桑家被抄家流放,也是我父親奉皇命執行的。
「桑若菱。」
我震驚的喊出這個久違的名字。
「雲璨,你還記得我。」桑若菱到了我跟前,蹲身平視我的眼睛,笑得恣意,「這麼多年,多謝你替我養孩子,也多謝你為我們複仇費心勞神。」
「你說什麼?你的孩子?!」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顧知琰與我自幼定的婚約,他是個知禮的人,從沒傳出過什麼不好的傳言,他怎麼會和桑若菱這個罪臣之女攪和到一起?
「是呀,我和琰郎的孩子,顧繁,顧綰。」桑若菱笑得優雅,風采仍如當初那個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
「娘。」顧綰親昵的挽住了桑若菱。
「顧知琰,你這個騙子!」我憤怒的看向旁邊的顧知琰。
可笑,夫妻二十餘載,我竟不知養的兒女是他和桑若菱生的!
顧知琰心虛的避開了我的目光。
「雲璨,看在你為我兒女這般用心的份上,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吧。」
桑若菱伸手幫我整理發飾和衣襟,語氣低柔如閨中密友說私房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