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進那所熟悉的廢棄倉庫,哪怕隔著數層口罩,
撲鼻的血腥味也讓身經百戰的爸爸都喉嚨一緊,險些吐出來。
我有些羞愧,沒想到生命的最後時刻,還惡心到爸爸。
他第一次在出現場時感到心悸,想了想,還是先給我撥去電話。
可他不知道,那台手機已被孟長林當成戰利品帶走了。
甚至還惡作劇般開著機,掛掉父親電話,又回了條消息,營造我還活著的假象。
“老不死,在看電視,別煩我!”
爸爸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瞬間怒不可遏,發來的語音裏,話越說越重。
“別忘了,醫生早就判你死刑,沒我的話,你三年前就埋了!”
“說你幾句就對我這個態度,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等我回去,你要是還不道歉,看我不餓你幾天!”
我在半空中委屈的直打轉。
爸爸,我也很想和你道歉,可我已經為了幫你圓夢,已經死了啊!
看他怒氣衝衝關機進入現場,我隻能心中默默祈禱——
看到我留下的完美重案現場,爸爸該不那麼生氣了吧?
果然,眼前細碎的人體組織讓他防護服下冷汗淋漓,卻又滿眼激動——
如此殘暴的現場,的確成了他建功立業的最佳機會。
法醫正在和快退休的所長做最後交接。
“看地上拖行痕跡,死者應該腿部有殘疾,無法合攏。
僅剩的指甲殘骸,有很明顯的變形,很可能是腦癱導致四肢扭曲。
可惜凶手太狡猾,有很強的藥理學知識。
倒了不少藥劑,DNA咱們驗不出,最有辨識度的頭顱也被帶走。
檢測隻能送到省裏更先進的機器去做,三天才能有結果。
在這之前,你們要抓緊時間清理出來,畢竟這麼慘烈......很容易引起恐慌!”
見他來了,幾人臉上浮現幾分欣慰。
老所長更是拍拍他的肩,笑得意味深長。
“穆老師,幸虧有你,所裏幾個新人都吐到醫院去了。
這次清理完,保你得獎,你十多年的夢想,終於要實現了!”
所有人都知道,爸爸年輕時就想拿下最後這個獎項,圓了自己所長夢。
好去全國參加大案要案,讓更多死者安息。
此刻他強壓激動,重重點了點頭,便投入到現場清理工作中。
雖然剛才法醫口中“腦癱”字眼激起他心中一片漣漪,
可想著剛才家裏電視的聲響,他還是自嘲般搖了搖頭。
“真是欠這白眼狼的的!是不是她死了,我這份債才能還清!”
我蹲在旁邊,看他拿著鑷子小心翼翼拾起我每一寸肉糜時認真的樣子,
笑得無比欣慰——
爸爸,是我欠你的,馬上要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