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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定睛一看,見是兩頭巨獅,四盞綠油油的燈籠,便是兩對獅目。它們在地窖中餓了好久,現在見上麵有人墮下,知道可以供給它們大嚼一頓了,奮起精神,前來襲擊。
玉琴說聲不好,忙和劍秋拔出劍來,便聽怒吼一聲,兩頭巨獅已張牙舞爪地撲到身前。二人舞開劍時,白光兩道,在黑暗裏宛如雲中閃電一般,打了幾個轉身,兩頭巨獅已被殺斃在地上了。玉琴一邊拂拭劍上的血,一邊對劍秋說道:“那些賊禿真可惡,設下這種陷人的機關,又埋伏下這兩頭巨獅,換了別人墮下這裏來時,定要膏身獅吻了。”
劍秋很佩服玉琴的勇敢和膽量,說道:“師妹大無畏的精神,真使我拜倒石榴裙下,想見石屋殺虎時的雄風,須眉勿如。”玉琴道:“這兩頭巨獅很易對付,大約它們也和我們一樣,英雄無用武之地,不得施展他們的神威了,令我想起昆侖山上的那頭獅子,似乎比較雄偉些,它好象通靈的,見了師父便俯首貼耳,威風盡斂,見了樂山、樂水兩個師兄也是如此。”
劍秋道:“本來這是鎮山神獅與眾不同,記得我在山上時,有幾個采藥的道人,冒險上昆侖來采藥,都有高大的本領,卻遇了鎮山神獅不放他們過去,他們和神獅猛鬥,到底被神獅齧斃兩人,其餘的逃下山去,神獅的猛勇可想而知了。”
二人隻顧談話,忘卻自己正在什麼地方了。玉琴陡然說道:“哎唷,我們雖把獅子殺掉,但陷在這個地窖裏,急需想法出去,防那些賊禿要來暗害我們。”劍秋點頭道:“是,我們也不知這個地窖有多麼大,那兩頭巨獅是從那邊來的,待我先向那邊去一探,再作計較。”說罷要往前行,被玉琴一把拉住道:“且慢,說不定那邊還有什麼埋伏,我們不要再中他們的機關,隻好守在此間,待到天明再說。”
劍秋聽玉琴的話也有道理,二人遂並肩坐下,養息一回,聽上麵寂靜無聲,窖中鬼氣森森,時有陰風吹來,已是深夜。玉琴連日奔波,至是有些疲倦,不覺朦朧睡去,香肩微依竟倒在劍秋懷中。劍秋聽她鼻息微微,睡得沉酣,有些芬芳的氣,送到他的鼻管裏,不覺心中蕩漾起來,忙力自鎮靜,不生妄念。隔了些時,他也睡著了。
等到明日玉琴醒來,見她自己正睡在劍秋的懷裏,劍秋的兩道英銳的目光正向她凝視,不覺兩頰一紅,立起身來。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因為地窖中依然昏黑,白晝和黑夜沒有什麼分別,但料想已是在日裏了。
劍秋一邊瞧著地下橫臥的死獅,一邊對玉琴說道:“我們總要設法脫離這個地窖,不然他們雖不來加害,而我們也要餓斃在裏頭了。”玉琴道:“我們隻好仔細向前去試探一下。”遂和劍秋把劍尖點著地,鷺行鶴伏向空處走去。
走了二十多步,見前麵有一線亮光,自上而下,俯首看時,原來上麵有一個小洞,不知有什麼作用。劍秋道:“這個小洞也有什麼機關麼?”玉琴道:“請你把我托起來,好讓我去張望上麵是什麼。”
劍秋道:“好的。”遂蹲下身去握住玉琴小腿,向上隻一托,好在玉琴身輕如鳥,已到頂上。
玉琴道:“請你再托得高些!”劍秋盡力把玉琴托得高高的。玉琴便把一眼湊到小洞邊,向上窺探,但見上麵是個空地,蔚藍色的天,別的看不出什麼。這個小洞是開在石上的,很是窈深,便道:“你放我下來罷!沒有意思的。”
劍秋兩手一鬆,玉琴跳在地上。劍秋道:“大約是通空氣的。”玉琴解釋不出,心中十分懊恨,看看前麵已是石壁,沒有去路,劍秋將手撫摸著石壁,覺得很是平整,遂又對玉琴說道:“這些石壁並不是天生成的,一定是人工砌就的,可惜我們不能打開這石壁,覓一條出路啊!”
玉琴歎了一口氣,便和劍秋對麵盤膝坐下。二人腹中都覺有些饑餓,又見左首地下有幾個骷髏,暗想,我們若始終無法出這地窖時,不久便要與鬼為伍了。
玉琴又覺自己身上未了的事甚多,如父親的大仇未報,韓家莊的大憝未誅,雲三娘沒有找到,都為管了閑事,陷身虎穴,勢將作他鄉之鬼,又帶累了嶽劍秋同歸於盡,萬分歉疚,怒氣上衝,把手中的真剛寶劍向地石壁上剁了幾下,石屑簌簌地落下,石上便有幾條劍痕。
劍秋道:“師妹,我想今天晚上不如用我們的寶劍,盡向這石壁上砍削,穿透一條出路,便能出險,假若再守下去,我們餓得四肢無力時,卻難掙紮了。玉琴想,除了這個質直的方法,也別無巧妙之計,點頭答應。
正在這時,陽光從小洞裏直射到地上,作一垂直線,已到日中時候,玉琴跟著陽光瞧去,無意中瞥見地下泥土裏有一個螺旋形的東西,不覺把劍尖指著給劍秋看道:“快看這是什麼啊?”
劍秋也已看見,俯身過去,伸手先將螺旋形的鐵質東西向裏一轉,卻動不得分毫,再向外一轉時,忽聽石壁上吱吱的響聲,發見了一個碗麵大小的洞,寒風從外麵吹送進來,黑魆魆的也看不出什麼,似乎有一些綠色的燈光。
二人大喜,知道這是一個出去的機關,幸喜無人知覺。劍秋又把螺旋向裏一轉,石壁仍複前狀,完全無縫了。劍秋遂道:“師妹,真是我們的幸運,發見了這個秘密的機關,待到晚上,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地窖了。”玉琴很得意地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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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時陽光已斜射過去,地上的螺旋東西已瞧不見了。二人才悟,隻有這個時候可以發見機關,賊禿設置得果然奧妙,幸虧劍秋早已認定方向,便過去坐在螺旋形的東西旁邊,守著不動,二人精神上頓覺安慰得多。娓娓清談,隔了長久,那小洞裏的光線漸次暗淡直至烏黑,知道外麵已是天晚了。二人閉目養神,守了很多時候,玉琴忍耐不過,便道:“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出去,若得遇見那些賊禿,我必不肯輕易放過他們的。”
劍秋聽玉琴說話,勇氣倍增,伸手將那螺旋形的東西向外一轉,石壁上格吱吱的聲音,現出一穴。二人先後從穴內鑽出,立起身透了一口氣,見是一條隧道,旁有一盞綠色的燈,慘淡得很。
二人遂躡足向隧道盡頭走去,前麵有一扇綠色的門,劍秋要想推開那扇門時,玉琴跳過去說道:“我們須防他們的機關。”遂用寶劍向這綠門一點,那門便呀的向後麵開,玉琴退後幾步,早聽嚓的一聲,上麵有一把又闊又大的閘刀落下。劍秋吐舌道:“幸得師妹把我攔住,不然我一進門,要被這刀閘作兩段了,好險啊!”
玉琴笑道:“我早知他們必有這種玩意兒的,不可不防。”遂和劍秋踏進綠門,用劍尖點著地,很小心地走去,見麵前有一盞紅燈直立著,沒有路了。
玉琴走到燈下,腳裏忽然踏著一樣活動的東西,上麵便有一個鐵絲的罩,很快地落下,把玉琴罩在裏麵,慌得劍秋把驚鯢寶劍向鐵罩劈去,劍鋒到處,便有一個窟窿,遂把劍上下一陣亂剁,才把那鐵罩劈開。玉琴走出罩來,對劍秋說道:“不防還有這麼一著,險些著了他的道兒。”
劍秋道:“我們沒有去處,不如回去罷!”
玉琴對著紅燈微笑道:“決不會沒有去處的。我看這紅燈定有些蹊蹺,燈的底下不是有一木製的烏龜麼,那燈杆便豎在龜的背上,機關便在這龜身了,但我們不知其中關鍵,不要再中了賊禿的詭計。”
二人正躊躇間,忽聽外麵甬道裏有腳步聲,二人伏在暗隅,一聲不響,見一個賊禿急匆匆地奔進門來,二人突躍而起,兩道白光直奔那賊禿的頸項。那賊禿不防這裏也有敵人,心中更是惶急,無處逃生,隻得跪下求救。玉琴把劍向他的麵上一晃,喝道:“禿驢,快快告訴我們,這個紅燈下的機關如何開的,不然立即把你一劍兩段。”賊禿答道:“我開給你們看是了。”
二人橫著劍驅他到紅燈之前,他伸手把燈杆往下一壓,那烏龜的頭便伸長出來,他道:“這烏龜內有埋伏,外人不明白的,若先去觸動它的龜頭,便有毒弩射出,其餘四足都支配著暗器,足能至人死命,我們自己人隻要先把燈杆一壓,便可無慮了。”
說罷又把伸長的龜頭撥了二下,對麵門上倏地現出一個月圓的門戶來。他指著說道:“這裏麵便是宏光和尚的秘室,沒有別的危險機關了。”玉琴等他說畢,寶劍一揮,一顆光頭早骨碌碌地滾在地下。
二人遂走進那個圓的門戶,乃是一個很大的園林,有花木,有假山,朝南一排三開間的精室,隱隱有笑語的聲音。
二人走過去。從窗隙中往裏偷窺時,玉琴羞得回過臉來,幾乎失聲。原來這正是宏光和尚藏春嬉樂之地,他正脫得赤條條的摟著一個小姑娘,在一張繡床上大參歡喜禪。旁邊玉體橫陳,有幾個婦女,或坐或立,好似肉屏風,還有一個女子被縛在榻邊,閉目垂頭,大約因她不肯失節,所以有意縛著要羞辱她。
宏光和尚正在得勁的當兒,忽聽窗外有了人聲,大吃一驚,忙丟了那個小姑娘,跳下榻來,摘了壁上的寶劍奔出室門,早見兩道白光飛奔到他的身邊。宏光和尚知道來了能人,卻沒有明白便是昨天跌到地窖裏的一男一女,哪敢怠慢,舞劍迎住。
三個人鬥在一起,變做三道白光,在園地上回旋刺擊,許多樹枝簌簌地落下。內中有一個伺候的小沙彌,忙跑到假山上亭子裏懸著的一口鐘邊拉了幾下,隻聽喤喤地鐘聲響亮。這是禪院中設下的警鐘,以防不測的。
宏光和尚一邊和二人鏖戰,一邊想自己的人為什麼還不出來援助,難道他們都睡得如死狗一般,聽不出鐘聲麼?他正在奇異,忽然從玉琴、劍秋背後飛來兩個銀丸,聲如裂帛,光耀入眼,從宏光和尚頂上直落下去,宏光和尚的白光漸漸被壓下沉,那兩個銀丸跳動了幾下,宏光和尚已倒在地上,身首異處。
二人閃開一邊,回頭看時,見後麵立著一個綺年玉貌的女子,婀娜中含著英氣,把兩指一招,兩個銀丸還到她的手裏。劍秋喜極而呼道:“原來是雲三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