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為林大強說的是氣話。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把我們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整整齊齊疊好,放進一個舊皮箱裏。
“大強,你......”
“回去吧......”
他打斷我,疲憊的眼神裏滿是決絕。
“這個家,待不下去了。”
我哭了,拉著他的手。
“再跟兒子談談,他隻是被徐小雅蒙蔽了。”
林大強冷笑一聲。
“談什麼?自己的親爹被人當孫子一樣數落,他不但不維護,還反過來指責我們。雪梅,你還沒看清嗎?在他心裏,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比不上他老婆的一根頭發絲。”
他說的是事實,我卻不願意承認。
那是我的兒子呀,我懷胎十月,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
中午,我做了林承澤最愛吃的紅燒肉,想最後再爭取一次。
林承澤和徐小雅破天荒地沒有出去吃飯。
飯桌上,氣氛非常壓抑。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承澤,你爸他......想回老家了。”
林承澤扒飯的動作一頓,沒抬頭,聲音悶悶的,
“回去幹什麼?老家房子都賣了,你們回去住哪?”
“我們可以租個小點的房子。”
徐小雅嗤笑一聲,放下碗筷。
“租?媽,你們的退休金不是都給林承澤了嗎?拿什麼租?”
她的目光刀子一樣射向我。
我底氣不足地說。
“我們......我們還有那二十萬。”
徐小雅嗤笑一聲。
“二十萬?媽,你知不知道我上個月買個包就花了十五萬?二十萬夠幹嘛的?夠你們在醫院躺幾天?”
林大強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那筆錢本來就是我們的!”
林承澤也站了起來,滿臉怒氣。
“爸!你怎麼跟小雅說話的!她也是為了我們好!你們兩個老的在老家,萬一生病了怎麼辦?還不是得我來回跑?我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
“我們不給你添麻煩。”
林承澤的音量陡然拔高。
“不添麻煩?你們現在住在這,就是給我添最大的麻煩!我每天在公司累死累活,回來還要處理你們跟小雅的矛盾!你們知不知道我有多煩?”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顆砸在飯碗裏。
“我們讓你煩了......”
我話還沒說完,林承澤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
“行了!別哭了!這事我來安排。我一個朋友在郊區有個地下室,一個月五百,你們先搬過去住。等我以後買了別墅,再接你們回來。”
地下室。
陰暗,潮濕,不見天日。
他竟然想讓自己的親生父母住到那種地方去。
林大強拉起我的手,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不用了。我們不配住你的別墅,也住不起你的地下室。”
我和老伴沒有回老家。
因為我們身上所有的錢加起來,不到五百塊,連兩張硬座票都買不起。
我們在城中村租了個最便宜的單間,隻有一個小小的天窗,白天也要開著燈。
晚上,我聽著外麵嘈雜的人聲和不知道從哪傳來的音樂,輾轉難眠。
林大強握住我冰冷的手,“雪梅,別怕,都會好起來的。”
我把臉埋進被子裏,無聲地流淚。
為了不讓林承澤擔心,我騙他說我們回了老家,一切都好。
他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囑咐我們沒事別給他打電話,他忙。
然後,我就在徐小雅的朋友圈裏,看到了那輛刺眼的紅色寶馬。
車牌號是林承澤的生日。
原來,賣掉我們安身立命的祖宅,換來的不是兒子的金飯碗,而是兒媳的一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