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用老家那套傳了三代的宅子,給兒子林承澤換了個據說能平步青雲的金飯碗。
他說:“媽,等我站穩了,就把您和爸接來省城,買大房子,讓你們享清福。”
我信了,我和老伴擠在三十平米的出租屋裏,等了三年。
等來的卻是兒媳徐小雅一條朋友圈:
“新提愛車,感謝老公把那套鄉下破宅子處理了,終於不用再聞到那股子黴味兒了。”
配圖是她靠在一輛紅色寶馬車上,笑得張揚。
那天,老伴看著午飯,兩碗清湯掛麵,平靜地說:
“雪梅,咱們的清福,還是自己掙吧。”
——
我和老伴林大強搬來省城時,林承澤正和新婚妻子徐小雅你儂我儂。
他沒提買房的事,隻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兩室一廳,說暫時周轉不開。
我和老伴毫無怨言,我們住小臥室,他們住大臥室。
我包攬了所有家務,買菜做飯,洗衣拖地,把退休金悉數上交,隻為讓兒子的小家能更寬裕些。
徐小雅是城裏長大的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
她對我做的飯菜諸多挑剔,今天嫌油大,明天嫌鹽多。
“媽,說了多少次了,青菜要用礦泉水洗,自來水有漂白粉,會致癌的。”
她捏著鼻子,把我剛炒好的一盤青菜推到一邊。
我訥訥點頭,心裏卻在滴血。
那礦泉水幾十塊一桶,是她專門泡澡用的。
老伴看不下去,往我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
“挺好的,多吃點。”
徐小雅的臉立刻拉下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爸,你什麼意思?心疼你老婆,就讓她單獨給你開小灶啊!我可吃不慣這種豬食!”
老伴氣得手都抖了,林承澤趕緊打圓場。
“小雅,媽也是好心,她不知道你的習慣。”
他轉頭對著我們,語氣明顯在責備。
“爸,媽,以後做飯前問一下小雅的口味,別總按老一輩的習慣來。”
我的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
老家的宅子賣了三百萬,林承澤說工作需要打點,拿走了兩百八十萬。
剩下的二十萬,他說先替我們保管,怕我們亂花。
我們兩手空空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以為是投奔,其實是寄人籬下。
徐小雅的規矩一天比一天多。
她買了一台昂貴的空氣淨化器放在客廳,說是我和老伴身上有老人味,會汙染空氣。
她還專門給我們買了兩個搪瓷碗,和他們的骨瓷餐具嚴格分開。
“媽,不是我嫌棄你們,主要是為了衛生。”
她笑得客氣,眼裏卻沒有半分溫度。
最讓我難受的,是洗澡。
我們以前的老房子沒裝熱水器。
他們衛生間裏的熱水器二十四小時開著。
本以為這下洗澡方便了。
但徐小雅規定,我和老伴隻能在晚上十一點後,他們都睡了,才能用。
“白天用水高峰,水壓不穩,影響我護膚。”這是她的原由。
冬天的夜裏,特別冷。
我扶著老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冰冷的浴室,熱水要放很久才來。
林大強有關節炎,每次洗完都凍得嘴唇發紫。
有一次他實在撐不住,晚上九點就去洗了。
徐小雅剛巧回家,聽到水聲,二話不說衝進去,對著赤著上身的老伴就是一通尖叫。
“誰讓你現在洗澡的!還有,我的沐浴露是法國進口的,一瓶一千多,你懂不懂啊!你身上那麼臟,把我的浴室都弄臟了!”
林大強一個退休的機關幹部,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他默默穿上衣服,一言不發地回到我們那間小臥室。
我衝進去,看到徐小雅正拿著消毒噴霧,對著整個浴室瘋狂噴灑,嘴裏還念念有詞:“晦氣,真是晦氣!”
我忍不住了,跟她理論:
“徐小雅,那也是你爸!你怎麼能這麼跟他說話?”
“我爸?我爸可沒讓我住這種破房子!”
她上下打量著我。
“搞清楚,這是我家!你們是來借住的!不滿意就滾出去!”
林承澤下班回來,徐小雅哭著撲進他懷裏,說老伴非禮她。
我氣得渾身發抖,想解釋,林承澤卻一把將我推開。
“媽!你能不能安分點!小雅膽子小,爸一個大男人,怎麼能趁她一個人的時候衝進浴室?”
黑白顛倒。事實在她嘴裏怎麼就被扭曲成這樣。
林大強坐在床邊,背影佝僂,像一座被風霜壓垮的山。
他沒回頭:“雪梅,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