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衣櫃的最底層，我翻出了一個落了灰的木質相冊。

這是我們結婚時拍的，封麵上的我笑得一臉甜蜜，依偎在林建身邊。

那時候的我，以為自己嫁給了愛情。

現在看來，真是天大的諷刺。

我忍不住一頁頁往後翻，想從那些褪色的照片裏，找到一絲一毫被愛過的痕跡。

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從夾層裏滑了出來。

照片上，是一個穿著碎花布衫的陌生女人，抱著一個繈褓中的嬰兒。

那女人眉眼溫婉，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而她懷裏的嬰兒，眉眼間竟和林建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那個女人，絕不是年輕時的婆婆劉翠芬。

我婆婆顴骨高，嘴唇薄，眼神裏總是帶著一股子精明算計，跟照片裏這個溫柔的女人判若兩人。

我正捏著照片，心裏充滿疑惑，臥室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婆婆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一把就奪走了我手裏的照片。

“你亂翻什麼！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她的反應異常激烈，眼神裏滿是掩飾不住的慌亂和心虛。

我被她這副模樣驚呆了。

她甚至來不及多說我一句，就捏著那張照片，急匆匆地跑進廚房。

隻聽“呲啦”一聲，她竟然打開了燃氣灶，直接把那張照片放在火上，眼睜睜看著它燒成了灰燼。

青色的煙霧升起，帶著一股紙張燒焦的味道。

“不該你問的別問，管好你自己！”

她回過頭，惡狠狠地警告我，仿佛我窺見了什麼天大的秘密。

晚上林建回來，我旁敲側擊地問他，家裏是不是有這麼個遠房親戚。

他卻渾不在意地擺擺手：“什麼舊照片？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我媽哪個老姐妹吧，她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神神叨叨的，別理她。”

見他這個態度，我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可我心裏的疑雲，卻越來越重。

婆婆的催促也越來越急。

第二天，她甚至不等我下班回家，就自己動了手。

等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家門，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

我臥室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她粗暴地扔在了雜物間門口。

而我媽在我出嫁時，送給我作紀念的一個青花瓷瓶，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地碎片，安靜地躺在冰冷的地磚上。

“一個破瓶子，值幾個錢！我女兒的婚房最重要！耽誤了我女兒住進來，你賠得起嗎！”

婆婆雙手叉腰，站在旁邊，臉上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充滿了不耐煩。

我看著那一地青白色的碎片，那是我媽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我什麼都沒說。

隻是蹲下身，默默地，把那些碎片一片一片撿起來。

鋒利的瓷片劃破了我的手指，血珠滲了出來，可我卻感覺不到疼。

因為心裏某個地方，也跟著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