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康複中心裏，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嗆人。

周明凱躺在床上，身上插著各種管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三年的時間，已經將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折磨得形銷骨立。

看到我進來，他渾濁的眼珠動了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情緒再次激動起來。

我連忙走過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柔聲安撫道：“明凱，我來了，你別激動，慢慢說。”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枯瘦的手指用力地回握住我，眼睛裏透出急切的光。

“手......手機......”

他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

“手機？什麼手機？”

我俯下身，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老......老房子......樓梯......下......”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我的心猛地一沉。

老房子，樓梯下。

他說的，和我猜想的，一模一樣！

“你是說，你的手機掉在了老房子的樓梯下麵？”我急切地追問。

他費力地點了點頭，眼角流下一行渾濁的淚。

“錄......錄音......”

錄音！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我終於明白了他這三年來反反複複的暗示。

他不是在說胡話！

當年他從樓梯上摔下來，不是意外！

他用手機錄下了證據！

我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會是誰？

那個家裏，當時除了他，就隻有我和十三歲的可欣。

我當時正在廚房做飯，聽到巨響衝出去時，他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那麼，樓梯上，就隻剩下......

我不敢再想下去，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讓我恐懼到渾身發抖。

“媽......”

一個護士推門進來，打斷了我的思緒，“醫院那邊又來電話了，問您考慮得怎麼樣了，周可欣的情況不太好，今天又發高燒了。”

這個電話像一盆冷水，將我從巨大的震驚中澆醒。

一邊是躺在病床上，可能被至親所害、含冤三年的丈夫。

一邊是躺在重症監護室，生命垂危、等著我救命的女兒。

我該怎麼辦？

我到底該怎麼辦？

周明凱似乎也聽到了護士的話，他激動地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啊啊”的叫聲，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充滿了哀求和絕望。

他在求我，求我去找出真相！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看著丈夫痛苦的臉，心中那個天平，在劇烈的搖擺後，終於有了傾斜。

如果丈夫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我絕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更不能用我的身體，去拯救一個惡魔！

我對護士說：“你告訴他們，我正在想辦法。”

然後，我俯身在周明凱耳邊，堅定地告訴他：“明凱，你放心，我都知道了。我現在就回老房子，我一定會找到那部手機，把真相找出來！”

他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緊緊抓著我的手，終於鬆開了。

我走出康複中心，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拿出手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婆婆和親戚們打來的。

我直接關了機，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那個我三年來都不敢再踏足的地址。

“師傅，去清河路老城區。”

車子啟動，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林秀，你不能再軟弱了。

為了明凱，也為了你自己，你必須堅強起來，去麵對那個可能讓你萬劫不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