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走到他麵前,把木匣狠狠砸在茶幾上。
“啪”的一聲,蓋子都震開了,露出裏麵那張刺目的姻緣符。
我指著它,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沈修,這是什麼?”
“你不是不信命嗎?你不是說這些都是智商稅嗎?”
“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沈修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黑得像鍋底。
他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絲心虛,反而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你翻我東西?”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質問我。
“林晚,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偷看我的隱私,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我氣得發笑,正要反駁,門鈴響了。
沈修的媽媽,我的婆婆,提著保溫桶站在門口。
“我給你們送點湯......哎喲,這是吵什麼呢?”
她一進門,就看見了茶幾上散開的木匣,臉色立刻變了。
她疾步走過來,一把搶過那個匣子,像是捧著什麼絕世珍寶,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麵的灰。
然後,她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刻薄的眼神剜著我。
“林晚,你又在發什麼瘋?”
“盈盈都走了這麼多年了,沈修留個符當念想怎麼了?”
她把匣子緊緊抱在懷裏,對著我痛心疾首。
“她多好一個姑娘啊,你怎麼就這麼容不下她?你這心也太毒了!”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準地紮進我的心臟。
念想?
我垂下眼,在心裏冷笑。
何止是念想啊。
連骨灰都請回家裏日夜供奉了,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爭吵讓我情緒上頭,我口不擇言地吼了回去。
“他留念想,就該拿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拿去給前女友求姻緣符嗎!”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重重地甩在我的臉上。
緊接著,是另一個。
“啪!”
婆婆指著我的鼻子,唾沫橫飛。
“你還敢頂嘴!我打死你這個惹事精!”
我被打得偏過頭,耳朵裏嗡嗡作響,臉頰火辣辣地疼。
沈修就站在旁邊,冷眼看著。
他拉開護犢子的婆婆,不是為了護我,而是順勢將我往地下室的方向推。
“我看你真是瘋了,去地下室好好冷靜冷靜!”
我家地下室常年不住人,陰冷潮濕。
我被他粗暴地推倒在地,冰冷的水泥地激得我打了個寒顫。
可沈修卻不屑多看我一眼,一點不帶猶豫地關上了門。
整個地下室密不透風,敞開的門是唯一的光源。
伴隨著門一點點被關上,我視野裏的最後一絲光明徹底消失。
沒過多久,我就開始發燒,渾身發冷,骨頭縫裏都透著寒氣。
我蜷縮在地上,拍著門板,聲音虛弱。
“沈修......我發燒了,你幫我找點藥......”
門開了,傳來他冰冷的聲音。
“你就是心病,少胡思亂想,比什麼藥都強。”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那聲音裏的輕蔑和殘忍,我永生難忘。
“盈盈生病的時候,可從來沒你這麼嬌氣。”
“說句不好聽的,她要是還在,連一個正眼都不會給你。”
說完,地下室唯一透著光亮的門,再一次被“砰”的一聲關上。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我躺在黑暗裏,燒得意識模糊。
恍惚間,我聽到了我兒子小凡的腳步聲。
“媽媽?媽媽你在裏麵嗎?”
他稚嫩的聲音帶著哭腔,在拍門。
我的心揪了起來,剛想應聲,婆婆尖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小凡!你過來幹什麼!別跟你媽學,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影響你學習!”
孩子被強行拉走了,哭聲越來越遠。
沈修始終沒有出聲。
他默認了這一切,將我與孩子徹底隔開。
等孩子的哭聲徹底消失,婆婆刻意提高了音量,那聲音穿透門板,清晰地傳進我的耳朵。
“真是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兒子,要是小凡是盈盈生的,哪會這麼愚鈍,連個考試都進不了班級前三!”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身體滾燙,心裏卻一片冰涼。
我回想著沈修撕碎我求來的平安符時,那決絕又鄙夷的神情。
又對比著婆婆把他求來的姻緣符,視若珍寶地擦拭的虔誠。
我終於徹底懂了。
他不是不信。
他隻是不信我,不信我們的兒子,不信我們這個家。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冷了下去。
燒得混沌的腦子裏,一個念頭,第一次清晰地萌生。
我要報仇。
......
自從那張姻緣符被我翻出來,沈修連戲都懶得演了。
他徹底撕下了偽裝。
比如今天。
趙盈盈的忌日。
他下班回來,外套都沒脫,就站在玄關,用命令的口吻對我說話。
“晚上做幾個菜,糖醋裏脊,鬆鼠鱖魚,再燉個蓮藕排骨湯。”
他說的這幾道,都是工序繁瑣的功夫菜。
我以前為了討好他,專門去學過。
我抱著手臂,倚在廚房門框上,冷冷地看著他。
“憑什麼?”
“今天是盈盈的忌日。”他答得理所當然,好像這理由就足以讓我上刀山下火海。
我笑了。
“她忌日,關我屁事?”
沈修的臉沉了下來,他走過來,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林晚,別無理取鬧。逝者為大,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尊重?
他跟我談尊重?
他把我媽的骨灰掃進垃圾桶的時候,怎麼不談尊重?
他把趙盈盈的骨灰盒藏在我家書房,日夜相對的時候,又何曾尊重過我這個妻子?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沈修,你這是在用道德綁架我,讓我親手給你那死去的白月光做祭奠飯?”
他沒說話。
但那沉默,就是默認。
我突然覺得很沒意思。
跟一個心裏早就沒有你的人掰扯道理,就像對著一堵牆呐喊,除了能聽到自己可笑的回聲,什麼也得不到。
我轉過身,走進了廚房。
“好,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