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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丈夫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極其反感一切封建迷信。

我媽重病,我想去寺廟為她祈福,被他痛斥愚昧。

孩子中考,我求了個平安符,他把符撕得粉碎,說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

我幾次想跟他吵,媽媽都勸我:

“他是個工程師,比較科學嚴謹,這也是職業病,你就別怪他了。”

用這個理由忍了他三年。

哪怕後來媽媽去世,他不許我辦葬禮,我也咬牙同意了。

直到無意中發現了他鎖在書房的暗格。

裏麵沒有機密文件,隻有一個做工精致的木匣子。

匣子裏,是他前女友的一縷頭發,和一張求來的姻緣符,符上用朱砂寫著兩個人的生辰八字,祈求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落款日期,是我們結婚紀念日的那天。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不是不信命。

而是他早已把前世今生,都交給了另一個女人。

1.

我的記憶被猛地拽回去年。

母親走得突然。

殯儀館說臨時滿員,讓我先帶回家。

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鑰匙插進鎖孔,擰開。

門從裏麵被推開。

是沈修。

他剛下班回家,撞上我,手裏的盒子脫手而出。

啪。

一聲脆響。

我媽的骨灰,撒了一地。

我整個人都懵了,跪下去,想把那些灰白的粉末捧起來,可它們隻是從我的指縫間流走。

眼淚決堤,我哭到發不出聲音。

沈修站在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沒有安慰,沒有道歉,隻是轉身拿來一把掃帚,遞到我麵前。

“哭什麼?”

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這不過是一些無機鹽和碳酸鈣的混合物。”

事後,這事還沒完。

沈修不止一次地在我耳邊嘲諷。

“你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世界上哪有靈魂,死了就是死了。”

他靠在沙發上,刷著手機,輕描淡寫地補刀。

“花那麼多錢辦喪事,她又看不見,純純智商稅。”

我死死攥著拳頭,指甲陷進肉裏。

那時候,我隻覺得他無情無義到令人發指。

我們結婚那年,他窮得叮當響,婚宴的錢都是我媽偷偷塞給我的。

她說:“男人要麵子,你就說是你自己攢的,別讓他難堪。”

後來我們吵架,也是我媽兩頭勸。

“沈修這孩子本性不壞,你們多磨合,把話說開了就好了。”

我們磕磕絆絆走到今天,全靠我媽在中間當緩衝。

可他,怎麼能說出這麼不是人的話?

當時我不理解。

現在,我理解了。

......

我記住了那道姻緣符上用朱砂寫下的名字。

趙盈盈。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打探。

周末回婆婆家吃飯,我狀似無意地聊起沈修的高中趣事。

“媽,沈修高中有沒有談過戀愛啊?他那悶葫蘆性格,我真想象不出來。”

婆婆的臉色變了變,含糊地說了句“小孩子家家的,哪懂什麼戀愛”。

我又借著公司聚餐的機會,和他最鐵的那個好友拚酒。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開了。

從零碎的語句中,我拚湊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趙盈盈,沈修的初戀女友,高中同學。

十二年前,因為一場車禍當場死亡。

“盈盈那姑娘也可憐,”他同事歎著氣,“父母走得早,家裏那些親戚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她出事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後來還是沈修,”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到處借錢,一個人幫她把後事辦了。這小子,夠爺們兒!”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怒火燒穿了我的理智。

雙標。

這是妥妥的雙標!

他可以為了一個死了十二年的前女友借錢辦後事。

卻能在我母親屍骨未寒時,把她的骨灰揚得滿地都是,事後還不止一次嘲諷著我愚昧!

怎麼?

她趙盈盈的命是命,我母親的命就不是了嗎?

這股邪火頂著我,讓我做了一件最大膽的事。

沈修的書房,他從不讓我進。

但今天,他不在家。

我撬開了那把鎖。

書房裏一塵不染,所有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我像個瘋子一樣翻箱倒櫃。

終於,在一本厚重的精裝書裏,掉出了一張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

年輕的沈修,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他親密地摟著一個女孩。

那女孩......

那女孩的眉眼,鼻子,臉型,都和我有七八分相仿。

她對著鏡頭笑得甜蜜,幸福得快要溢出來。

我捏著照片,渾身發冷,血液都凝固了。

原來如此。

那我算什麼?

我不過是趙盈盈的替身罷了。

那天之後,我沒有哭,也沒有鬧。

日子照常過。

隻是吃飯的時候,我抱著手臂,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

“沈修,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家裏有點陰嗖嗖的?”

他頭都沒抬,視線黏在財經新聞上。

“窗戶沒關嚴吧。”

“不是,”我加重了語氣,“就是那種......不幹淨的感覺。”

我故意把“不幹淨”三個字咬得很重。

他終於從電視上挪開視線,皺著眉看我,像在看一個智障。

“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理他。

第二天,我專程去了一趟城裏香火最旺的寺廟,求了張黃紙符。

然後把它端端正正地,貼在了玄關最顯眼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我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等著沈修回家後對我的那場審判。

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

沈修回來了。

他換鞋的動作停住了,整個人僵在門口。

下一秒,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將那張黃符撕了下來。

他捏著那張符,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像是捏著什麼肮臟的垃圾。

“林晚!你是不是有病!”

他將黃符撕得粉碎,紙屑像雪花一樣從他指縫飄落。

“你學曆低也就算了,還搞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往家裏貼!晦不晦氣!”

他怒不可遏,胸口劇烈起伏,英俊的五官因為憤怒而扭曲。

換作從前,我或許真的會信了他這副道貌岸然的科學主義者嘴臉。

但現在,我隻覺得可笑。

他哪裏是怕晦氣。

他是怕我這道驅邪符,傷了趙盈盈的魂魄。

沒錯,趙盈盈的魂魄。

那天在書房,我找到的,遠不止一張照片。

書櫃最深處,藏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我本以為是什麼機密文件。

打開後,我整個人都嚇得跌坐在地。

那是趙盈盈的骨灰盒。

他竟然把那個女人的骨灰,藏在我們的家裏。

骨灰盒上,還貼著一張符。

和他書房木匣裏那張一模一樣的姻緣符。

他說我迷信?

真正走火入魔的人,是他自己。

這隻是我的一次試探。

他的反應,比我想象的還要激烈,也更讓我失望。

這些天積攢的所有委屈、憤怒、不甘,在此刻徹底噴湧而出。

我冷笑著站起身,徑直走進書房。

在他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我拿出那把備用鑰匙,打開了他視若珍寶的暗格,取出了那個裝著姻緣符的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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