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飄回他們身邊。
妹妹很快在媽媽的安撫下睡熟,嘴角掛著甜笑。
我的目光落到她床頭的粉色日記本上,那上麵掛著一把小銅鎖。
生前,我但凡觸碰,就會換來一頓打罵。
可現在,我隻是一縷幽魂,輕易便穿過了那把鎖。
日記的前半部分,滿是對舞蹈的癡迷和對我的憎惡。
“今天許念又盯著我的新舞鞋看,那眼神真惡心。”
“她為什麼總賴在我家?”
我一頁頁翻過,直到日期停在洪水前一周,我的靈魂驟然凝固。
那一頁上,沒有文字,隻有一幅簡筆畫。
滔天洪水中,一個代表我的火柴人正往下沉,另一個穿著裙子的小人則安穩地站在木筏上。
圖畫下方,是一行娟秀的字跡:
【如果能有一場洪水把許念徹底衝走就好了。那樣,爸爸媽媽就隻會愛我一個人了。】
我的死亡,竟是她期盼已久的美夢。
而我的爸媽,正是她美夢成真的劊子手。
就在這時,一個救援人員拿著登記本走了過來。
“同誌,打擾了,請問您家是不是有兩個女兒?我們在登記失蹤人口。”
“另外,我們在下遊撈上來一隻小孩的鞋。”
爸爸的眉頭蹙了起來。
他瞥了一眼那隻鞋,那是我唯一的運動鞋,鞋帶還是妹妹剪壞後,我笨手笨腳係上的結。
他不可能認不出來。
我懸著一顆心,期盼他能想起我。
可妹妹突然扯住媽媽的衣角,委屈地嘟囔:“媽媽,我餓。”
媽媽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立刻抱著她哄:“小雅乖,等洪水退了,媽媽就帶你去吃蛋糕。”
爸爸回過神,對工作人員擺了擺手,語氣斬釘截鐵:“你搞錯了,我們家就一個女兒。”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遲疑。
妹妹朝我的方向投來一瞥,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笑。
從小到大,她就是用這副無辜的表情,搶走了我的一切。
她故意弄壞我的作業,哭著說是我自己不愛學習。
她又故意剪破我的衣服,再告訴爸媽是我嫉妒她的新裙子。
每一次,被責罵的都是我。
爸媽總說,妹妹那麼單純,怎麼可能撒謊。
說我心腸歹毒,見不得妹妹好。
我攥緊拳頭,淚水卻不聽使喚地滑落。
不行,不能哭。
爸媽最煩我哭,說我的眼淚晦氣。
我用力抹去淚水。
心裏的那道口子,止不住地流血。
我真的那麼不堪嗎?
為什麼他們一點都不愛我,又收養我呢?
我跟著他們領取救濟物資,看著他們在帳篷裏安頓下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自始至終,再無人提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