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裏發大水那晚,我和妹妹被困在了屋頂。
渾濁的洪水已經漫過了一樓,木筏隻能再救一個人。
我媽看著我和妹妹,淚流滿麵地說:“小雅身體不好,讓她先走。”
我爸則死死攥著我的手腕,不讓我靠近木筏分毫。
他們說,妹妹是未來的舞蹈家,而我隻是個成績平平的養女,投資回報率太差。
就這樣,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帶著妹妹劃向了遠處的救援隊。
他們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巨浪襲來,我腳下的屋頂轟然倒塌。
墜入冰冷刺骨的洪流時,我聽見妹妹嬌弱的哭聲和爸媽焦急的安慰。
原來我的命,真的不如妹妹的未來重要。
......
冰冷的泥水扼住了我的喉嚨。
有什麼東西死死卡住了我的身體。
肺部被撕裂的痛楚,遠不及看著那艘載著我家人的木筏漸行漸遠。
妹妹在媽媽懷裏哭訴著腿抽筋,那是她跳舞落下的老毛病。
人人都說她是舞蹈天才,未來注定璀璨。
至於我,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養姐。
我徒勞地掙紮,身體卻陷得更深。
洪水吞噬村莊那晚,我正發著高燒。
我對媽媽說難受,她隻是敷衍地探了探我的額頭。
“你身體好,別那麼嬌氣。”
可妹妹才咳了兩聲,她就慌張地把人抱進懷裏。
“小雅的嗓子可金貴著呢,以後還要唱歌。”
我的意識昏沉,身體好,就活該被犧牲?
我嗆咳著,吐出的氣泡帶起沉底的泥沙。
徹底失去知覺前,我瞥見那艘木筏停了。
他們是回頭來救我了嗎?
不是。
是妹妹的舞鞋掉進了水裏,爸爸正用竹竿費力地打撈。
我的命,也抵不過她的一隻鞋?
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
再度睜開眼時,我竟飄浮在半空。
身體輕盈,再也感受不到寒冷與窒息。
不遠處的臨時避難所裏,爸爸把最後一口麵包喂給妹妹。
媽媽正拿著毛巾,心疼地為她擦拭臉頰。
“都怪這該死的洪水,把我們家全毀了。”
爸爸一拳砸在旁邊柱子上,滿眼煩躁。
“我們小雅的舞蹈室也沒了,下個月的比賽可怎麼辦!”
媽媽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他們圍著妹妹唉聲歎氣,沒人提及我的名字。
這個家裏,似乎從來就隻有妹妹一個女兒。
我想起去年的校內彙演,我和妹妹都報了名。
老師認為我嗓音條件更優,選定我獨唱。
那天回家,妹妹哭鬧不休,指責我搶她風頭。
當晚,媽媽端來一杯所謂的“涼茶”,我毫無防備地喝了下去。
第二天,我的嗓子便啞得發不出聲音。
舞台上,是妹妹穿著新裙子,代替我唱完了那首歌。
台下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盛讚她多才多藝。
媽媽抱著她,驕傲地親吻她的額頭。
隻有我獨自站在後台,喉嚨裏是火辣辣地疼。
我飄到媽媽麵前,想質問她那杯水裏究竟放了什麼。
可我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她的身體。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已經死了。
死人的話,活人是聽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