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前向來都是我寫信約靜子出來幽會,因為這件事,書信中斷了三天。靜子可能是等不及了,給我寄來了一封信,約我明天下午三點左右在老地方見。“看到了我不堪的真麵目後,你是不是已經開始討厭我了?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信裏還有這樣的怨言。
即使靜子給我寫了這樣一封信,我還是提不起興趣來。我並不想和她見麵,但盡管如此,我還是在她指定的時間,去了禦行鬆旁的那間老屋。
已經是六月份了,梅雨前的天空陰鬱得令人看不真切,低垂著壓在頭頂上方。天氣悶熱得讓人抓狂。下電車後走了三四條街,我的腋下和背部就汗津津的了,用手一摸,富士絲麵料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倉庫裏很是涼爽,靜子來得比我早些,正坐在倉庫的床上等我。倉庫二樓鋪著地毯,裏麵還放著床和長椅,擺著幾麵大鏡子。我們絞盡腦汁地把這個遊戲的舞台裝飾得有情趣,靜子不聽我的勸阻,毫不心疼地花大價錢定做了床和地毯。
靜子穿著華麗的結城綢單衣,係著帶有梧桐落葉刺繡的黑綢帶,梳著油亮的橢圓發髻,輕柔地坐在潔白的床單上,微微低下頭。她偏好江戶風,再加上這裏是光線昏暗的倉庫二樓,西洋款式的家具和她的裝扮對比異常鮮明。即使是失去了丈夫,她也並不想做任何改變。她所喜愛的橢圓形發髻正散發著幽香,烏黑亮麗。我的眼前不禁浮現出了一幅誘惑的畫麵:她的發髻一下子散開,額發淩亂,汗水浸濕了脖頸四周的碎發。從我們的愛巢回家前,她總會坐在鏡子前,花費三十分鐘來整理淩亂的發髻。
“前幾天你特意返回去問清潔天花板的事,是怎麼了呢?看你慌張得不行。我想了想,但想不出原因來。”
我一進去,靜子直接問道。“你不知道?”我邊脫著西服外套,邊回答道,“這件事可了不得,我犯了一個大錯。刷洗天花板是十二月末的事,小山田先生手套上的扣子卻是在至少一個月以前掉的。那個司機說,手套是小山田先生在月二十八日給他的,那扣子一定是在那之前掉的。順序完全亂了。”
“什麼?”靜子有些吃驚,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可是,扣子是要先脫落才會掉在天花板上呀!”
“是這樣沒錯,問題就在於扣子脫落和掉在天花板上這兩件事之間的時間差。如果扣子不是在小山田先生爬上天花板的時候才脫落的,那就奇怪了。準確地說,應該是扣子脫落的同時掉在天花板上,一直留在了上麵,這樣才對。可扣子脫落距掉在天花板上隔了一個月還多,這怎麼用物理學原理來解釋呢?”
“是啊。”她麵色有些蒼白,還在冥思苦想。“如果脫落的扣子掉在了小山田先生的衣服口袋裏,一個月以後又偶然掉在了天花板上,這樣解釋倒也不是說不通。可這樣說來,小山田先生是穿著十一月的衣服過的春天嗎?”
“沒有。他很注重衣著打扮,年末就換上了特別厚實的衣服。”“你看,奇怪吧?”“那……”她倒吸一口涼氣,“果然還是平田……”話說了一半她就停住了。
“沒錯。整個事件裏,大江春泥的痕跡太明顯了。意見書必須要重新寫了。”
我簡單地向她說明了一下前麵提過的情況,包括整個事件就像是大江春泥的傑作集、證據過於齊全、偽造的筆跡過於逼真等。
“你可能不太清楚,春泥的生活實在是反常。那個家夥為什麼不見來訪者,又是搬家又是旅行又是生病的,總是找借口避開他們?為什麼最後租了一間向島町的房子卻不去住,白白浪費錢?就算他是個厭惡人際交往的小說家,這還是太奇怪了,不是嗎?如果不是在為殺人做準備的話,那就太奇怪了。”
我坐到靜子身旁,和她說道。她一聽到果然還是春泥搞的鬼,瞬間恐懼了起來,整個人緊緊地貼在我身上。她伸出酥軟的手,攥住我的左手腕。
“這麼一想,我完全就是那個家夥的傀儡啊。就相當於我用那個家夥的推理當範本,把他提前準備好的偽證用了起來。嗬嗬嗬……”我自嘲地笑著,“那家夥真可怕。完全摸清了我的思考方式,按我的思路準備好了證據。一般的偵探可對付不了他。如果不是我這樣愛好推理的小說家,完全想象不出這種彎彎繞繞的思路來。不過,如果凶手是春泥的話,會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這些說不通的地方也正是這個事件令人費解之處,春泥真是個深不見底的惡人啊。徹底分析一下,說不通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小山田先生死後,先前的恐嚇信就中斷了;另一件是日記本、春泥的作品還有《新青年》這些為什麼會在小山田的書架裏呢?如果說春泥是凶手,那麼這兩件事是非常不合邏輯的。即使我們假定記在日記本頁邊的話是春泥模仿小山田的筆跡和用語習慣寫上去的,《新青年》封麵上的鉛筆印也是他為了造假弄出來的,可是怎麼也說不通的是,隻有小山田先生有那個書架的鑰匙,春泥又是怎麼拿到的呢?他會不會是溜進了書房?我這三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想得頭都痛了。最後總算想出了僅有的一種可能性。”
“我剛剛也說過,整個事件裏到處都能看到春泥作品的影子。我拿出他的作品,想著能不能找出解決問題的關鍵來,就好好研究了一下他的小說。我還沒有告訴過你,博文館一個叫本田的記者說,春泥曾經在淺草公園附近晃悠,穿著小醜服,戴著尖頂帽,打扮得很奇怪。我還問了廣告店的人,他們說除了流浪漢沒有其他可能了。
這完全就是斯蒂文森①的《化身博士》中的情節啊。意識到這一點後,我試著從春泥的作品裏找相似的情節。你應該也知道,春泥在去向不明之前寫過一篇叫《瞭望國》的長篇小說,在那之前還寫了一篇叫《一人兩角》的短篇小說。我讀了這兩篇小說,弄明白了他有多麼喜歡《化身博士》中的做法,也就是一人分飾兩角。”
“啊,我害怕。”靜子緊緊地攥住我的手,“你說的真的好嚇人,還在這麼暗的倉庫裏。別說了好嗎?這件事以後再說,今天先好好玩,可以嗎?我隻想和你在一起,不願想起平田的事。”
“先聽我講完吧。如果春泥還想伺機加害你的話,這對你來說可是性命攸關的事。”這可不是玩戀愛遊戲的時候,“我還發現,這個事件裏有兩個驚人的相同點。說得咬文嚼字一點,一個是空間一致,一個是時間一致。我帶了東京地圖。”
我從口袋中拿出了準備好的簡易版東京地圖,用手指著說道:“我從本田和象潟警方那裏聽到過春泥都輾轉住過哪些地方,現在還記著。分別是池袋、牛迂喜久井町、根岸、穀中初音町、日暮金裏杉、神田末廣町、上野櫻木町、本所柳島町,大致就是這些。其中,隻有池袋和牛迂喜久井町距離很遠,剩下的幾個地方從地圖上來看,都集中在東京東北角的狹長地帶裏。這可是春泥嚴重的失策。春泥名聲大噪,各路記者開始蜂擁而至是從春泥搬入根岸開始的,這就可以理解池袋和牛迂為什麼距離這麼遠。春泥在搬出喜久井町之前,所有關於稿子的事情他都是通過郵件處理的。而把根岸和以後的地方畫一條線連起來,就會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解決此事的關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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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斯蒂文森(1850—1894):英國小說家,代表作有《化身博士》《金銀島》等。
隱藏在這個圓的中心處。現在我就跟你解釋一下原因。”
靜子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鬆開了我的手,突然伸出雙臂纏住了我的脖子。“好可怕。”她露出性感的嘴唇下那潔白的牙齒,與我貼著臉,嘴唇緊緊地貼上我的嘴唇。就這樣吻了一會兒,她又開始用食指靈巧地摩挲我的耳朵,湊到我的耳邊,用唱催眠曲一般甜美的聲音低語著。
“我覺得可惜嘛,這麼寶貴的時間就用來說這種恐怖的事。親愛的,親愛的,你感受不到我烈火一樣的雙唇,聽不到我的心跳嗎?來吧,抱緊我,好嗎?抱抱我嘛。”
“再等一會兒。就一會兒,你忍耐一下,聽完我的話。我可是想好好和你商量一下才過來的。”我冷靜地繼續說道,“接下來要說時間上的一致了。我記得很清楚,從去年年末開始,春泥的名字就沒再出現在雜誌上。這個時間和小山田先生從國外回來的時間……你說過,小山田也是在年末的時候回國的對吧?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怎麼會如此一致呢?大概是巧合吧,你覺得呢?”
我還沒有說完,靜子就起身從房間的角落裏拿出了那根外國製皮鞭,硬塞進了我的右手。她突然脫光衣物,俯身趴到了床上,從光滑圓潤的肩膀上扭頭看向我。
“怎麼了呢?那件事又怎麼了,怎麼了?”靜子像是瘋了一樣地說著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啊,快打我!打我!”她的上半身搖晃得就像波浪一樣。
透過倉庫小小的窗戶,能夠看到灰蒙蒙的天空。也許是電車吧,遠處傳來一陣雷鳴般的聲音,混雜著我的耳鳴聲“咕咚咚、咕咚咚”地響著。就像妖魔鬼怪的大軍從天空中蜂擁而至,敲響了戰鼓一樣,讓人不寒而栗。恐怕是這樣的天氣,還有倉庫中異樣的氛圍讓我們二人變得如此癲狂吧。不管是靜子還是我,事後都覺得自己當時有些神誌不清。靜子趴在床上扭動著,雪白的肌膚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我望著她赤裸的身體,執拗地繼續著我的推理。
“大江春泥參與了這件事,這是個再明了不過的事實了。不過另一方麵,日本警方花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都沒有找出那個有名的小說家來。那個家夥一陣煙似的沒了蹤影。啊,我光是想想就覺得恐怖。這種事居然不是個噩夢,真是難以想象。他為什麼不殺了靜子小姐呢?恐嚇信突然就中斷了。那個家夥是用了什麼忍術鑽到小山田先生的書房裏去的呢?而且還能打開那個上了鎖的書架……“我想起了一個人。是個女偵探小說家,叫平山日出子。大家都覺得日出子是個女人;作家和編輯們也是,相信日出子是女人的居多。聽說每天都有愛讀日出子小說的青年往日出子的家裏寄情書。但其實日出子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有地位的政府官員。不管是我、春泥還是平山日出子,這些偵探小說家都是怪物。女扮男裝,男扮女裝,一旦獵奇心理刹不住了,就會變成這個樣子。有個作家半夜穿著女裝,在淺草晃來晃去,甚至還和男人搞到了一起。”
我沉醉在自己的敘述中,就像個瘋子一樣,滿臉黏糊糊的汗水都流進了嘴裏,有些令人作嘔。
“靜子小姐,接下來請你仔細地聽。聽聽我的推理有沒有錯。把春泥的住所串在一起,圓心在哪裏呢?請看這幅地圖。就是你家,淺草山之宿的家。從你家開車到任何一處都花不了十分鐘。為什麼春泥在小山田先生回國的同時消失了呢?因為你不能去學習茶道和音樂了,能明白嗎?小山田先生不在家的時候,每天下午你都會去學習茶道和音樂。是誰事先做好了準備,引導我做出了這樣的推理呢?是你。是你在博物館盯上了我,然後就一直隨心所欲地操控我。如果是你的話,在日記本上隨便添上幾句話,把證物放進小山田先生的書架裏,把扣子放到天花板上,這些你都能輕易做到。這些我都想過了。還有別的可能嗎?說啊,請你回答我,回答我!”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赤身裸體的靜子“哇”的一聲號啕起來,爬過來抱住了我。她將臉貼在我的襯衫上失聲痛哭,滾燙的淚水浸透了我的襯衫。
“你哭什麼?你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想阻止我的推理?這可是關乎你性命的問題,正常來說不是應該認真聽嗎?光憑這一點我就沒有辦法不懷疑你。大江春泥的太太為什麼戴眼鏡、鑲金牙、臉上貼著治牙痛的膏藥,還用西式發型把臉型修飾成圓臉呢?這和春泥《瞭望國》裏的偽裝方法不是一模一樣嗎?春泥在那篇小說裏介紹了日本人喬裝的秘訣——改變發型,戴眼鏡,往嘴裏塞棉絮。還有,他還在《二錢銅幣》裏寫了這個方法,在健康的牙齒上鑲上鍍金的金牙。你右側臉頰上有顆黑痣,為了掩蓋它你貼上了止痛的膏藥。梳成西式發型,讓瓜子臉看上去像圓臉就更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你就這樣化裝成了春泥的太太。我前天讓本田悄悄地確認了一下你長得像不像春泥的太太,本田說,要是把你的橢圓發髻換成披肩發,給你戴上眼鏡、鑲上金牙,你簡直和春泥的太太一模一樣。說吧,說出真相吧。我已經全都弄清楚了。事到如今你還想糊弄我嗎?”
我一把將靜子推開。她無力地癱倒在床上,痛哭流涕,過了很久都沒有回答我。激動之下,我下意識地揮起手中的皮鞭,“啪”的一聲抽向了靜子赤裸的背部。“還不說,還不說!”我瘋狂地抽打著靜子。她柔白的肌膚瞬間紅腫了起來,如同蠕動的蚯蚓一般的紅痕上滲出了鮮紅的血珠。她在我的皮鞭下向來淫蕩,她的手腳在床單上掙紮,扭動著身體。她幾乎都要昏厥過去了,用微弱的聲音喚著“平田,平田”。
“平田?好啊,還想瞞我。你是想說既然自己假扮過春泥的太太,那春泥應該是另有其人吧?那完全是個虛構的人物!你為了糊弄別人,假裝是他的太太和雜誌記者見了麵。你還搬了那麼多次家。但單憑一個虛構的人物,你一個人是瞞不下去的,所以你就雇了淺草公園的流浪漢,讓他睡在你家客廳裏。不是春泥喬裝成了穿小醜服的男人,而是穿小醜服的男人假扮了春泥!”
靜子像是死了一樣,趴在床上一聲不吭。她背上鮮紅的印記就像一條活蚯蚓一樣,隨著她的呼吸蠕動。她一直沉默著,我也稍微平靜了些。
“靜子小姐,我不是故意下這麼重的手的。我應該更冷靜些和你商量。但你總是回避,不聽我說話。你還擺出一副這麼妖嬈的樣子來,想要糊弄過去。我不由得就激動了起來。請原諒我吧。不過你不說話也可以,我把你做過的事情按順序捋一遍,如果有錯的地方,請你說一句‘不是那樣的’,好嗎?”
就這樣,我用簡潔明了的話把自己的推理講給她聽。“作為一個女性,你擁有難得的理智和文采。單從你給我看的信就能看出來。對你來說,化用一個男人的名字寫偵探小說完全不是一件難事。你的小說出乎意料地大受歡迎,而小山田先生恰好在你開始出名的時候要出國兩年。為了慰藉自己寂寞的心,也為了滿足獵奇的天性,你突發奇想,想出了一個一人扮演三個角色的驚天騙局。你寫了一篇叫《一人兩角》的小說,再一想,又想出了這個一人分飾三角的好主意。你用平田一郎的名字在根岸租了房子。之前的池袋和牛迂都隻是用來收發信件的吧?還有,你用討厭與人交往和旅行這些借口,讓這個名叫平田的男人避開世人的視線,你自己則化裝成平田夫人,代替平田處理一切事務,包括稿子的事。寫稿子的時候你是化名大江春泥的平田,遇到雜誌記者、租房子的時候你是平田夫人,到了山之宿你就搖身一變,成了小山田夫人。也就是一人分飾三角。為此,你不得不假裝每天下午都得去學習茶道和音樂,借口外出。半天是小山田夫人,半天是平田夫人,一個身體兩用。梳頭發、換衣服都需要時間,太遠的地方是不行的,所以你每次搬家都是以山之宿為中心,選的都是開車十分鐘左右就能到的地方。我也是獵奇之徒,很明白你是怎麼想的。雖然很累,但這世上恐怕再沒有這麼有魅力的遊戲了吧?我想起了一件事,有幾個批評家批判春泥的作品,說如果作者不是個女人,那這滿書的猜疑心簡直讓人鬱悶,就像一隻在暗夜裏蠢蠢欲動的陰獸一樣。那個評論家說得還真對。
“兩年很快就過去了,小山田先生回來了。你不能再像原來那樣一個人扮演多個角色,所以,大江春泥就下落不明了。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春泥極度厭惡與人交往,沒有人會對他的突然失蹤起疑。作為一個男人,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會犯下這麼可怕的罪行。但是變態心理學的書上說,有癔症的女人經常會自己寫恐嚇信,然後寄給自己。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國外,這種事例都有很多。也就是自己嚇自己,還想讓別人同情自己。你肯定也是這樣。收到自己扮演的知名男性小說家寄來的恐嚇信,這是個多麼致命的誘惑啊。
“同時,你開始對上了年紀的丈夫感到不滿。丈夫不在家的時候,你過著變態的自由生活,你對這種生活的向往開始抑製不住了。不,說得再確切一些,就是你感受到了曾經在春泥的小說中寫下的那種犯罪和殺人所具有的難以形容的魅力。正好你的騙局裏有春泥這個徹底下落不明的虛構人物,隻要把嫌疑推給這個人,你不僅可以一勞永逸地保障自身安全,還能擺脫討厭的丈夫,繼承巨額遺產,後半生為所欲為。
“不過,對此你並不滿足。為了萬無一失,你想到了要做雙重防範,而那個被選中實現你計劃的人就是我。我經常批判春泥的作品,你完全是把我當成了傀儡,想讓我替你解決敵人吧。所以當我給你看那份意見書的時候,你才會表現得那麼反常。糊弄我可真是容易呢,手套上的裝飾扣、日記本、《新青年》以及《天花板上的散步者》,這些就足夠了。不過就像你在小說裏寫的,凡是犯罪的人,都會犯一些非常細微的小錯誤。你雖然撿走了從小山田先生手套上掉下來的扣子,把它當作重要的證物,但你卻忽略了扣子是什麼時候掉的這個問題。你不知道那副手套早就被送給了司機。這是個多麼愚蠢的錯誤啊。小山田先生致命傷的由來果然和我之前推測的一樣。不過不同的是,小山田先生不是在偷窺時失足摔下來的,而是在和你玩私密遊戲的時候,被你從房間裏推出來的,所以才戴著那頂假發吧。
“怎麼樣,靜子小姐,我的推理對嗎?請回答我的問題。要是做得到,請你推翻我的結論。來吧,靜子小姐。”
我把手搭到靜子的肩膀上,輕輕地搖了搖。不知道是不是羞憤難當,她不敢抬頭麵對我,隻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把所有想說的話說完後,我頹然站在原地,茫然失措。昨天這個女人還是我鐘情的戀人,此刻卻暴露了害人陰獸的真麵目,倒在這裏。我靜靜地望著她,不覺濕了眼眶。
“那我就回去了。”我平複了一下心情,對她說道,“你自己好好思考一下,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托你的福,我在這短短的一個月時間裏,體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激情。就算是現在,想到這些我也舍不得離開你,但是我的良心不允許我繼續和你保持這種關係,在道德上我比誰都敏感。我要和你說再見了。”
我柔情地吻了吻靜子背上的紅痕,離開了我們的老屋。在這裏,我們有過短暫的癡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