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的絕技

醉漢騷動發生兩小時後，接到通知的岩瀨和明智小五郎匆匆趕回來，二人在岩瀨的房間裏，就這樁離奇的事件緊急展開了討論，岩瀨夫人和奶媽候在旁邊，負責看守的兩名門童也被叫了過來，惶恐不安地守在一旁。

“失算了，我又大意了。”明智一臉歉意。

“不，這不是你的失誤，全是我的錯。我女兒太消沉了，我忍不住可憐她，這才把她帶到客廳去。要說大意，完全是我疏忽大意了。”

“我們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全都交給門童看管。”岩瀨夫人也說道。

“但是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比起在這裏懊悔，我們得確認小姐是什麼時候離開客廳的，又被帶去了哪裏。”

明智打斷了大家不斷的自責。“啊，沒錯，這一點我怎麼也想不通。喂，倉田，你們不是一直守在門口嗎？難道你們沒注意小姐從房間裏出去？”

聽岩瀨先生詢問，被稱為倉田的門童有些憤慨地回答：“沒有，小姐絕對沒有出來，我們一直在門口盯著。而且，小姐要想離開客廳到其他房間去，肯定要經過我們所在的走廊。無論如何，隻要小姐從我們眼前經過，我們絕不會漏看。”

“哼，你們這麼肯定，那小姐怎麼不見了？難道是小姐弄壞了堅固的鐵柵欄，自己跳出去了？是嗎？鐵柵欄被拆下來了嗎？”

岩瀨情緒一激動，就容易對人惡語相向。

門童們立刻惶恐起來，撓著頭如實回答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

“沒有，別說鐵柵欄了，就連玻璃窗鎖也沒有打開過的痕跡。”“你看，那不就是你們的疏忽，沒有看到小姐離開嗎？”

“您稍等，我覺得應該不是他們大意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不僅沒有看到小姐出門，連醉漢怎麼進的客廳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再怎麼粗心大意，也不可能連兩個人一進一出都沒有察覺吧。”明智思考著說道。

“確實不太可能，但事情已經發生了。”

岩瀨還在說一些刻薄話。明智並沒有介意，繼續說了下去：“鐵柵欄沒壞，如果門童們沒有看漏的話，那麼結論隻有一個：客廳裏既沒有人進去，也沒有人出來。”“嗬嗬，這麼說，是早苗化裝成了那個醉漢？你真會開玩笑，我女兒可不是演員。”

“岩瀨先生，您是為了讓小姐看新做好的椅子才讓她去的客廳，那椅子是今天剛送到的嗎？”

“沒錯，你出去不久後就送到了。”“真是奇怪，您不覺得椅子送到和小姐被綁架之間有一些必然的聯係嗎？我總覺得……”

明智說著，眯起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抬起頭來，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人椅……這種小說家的幻想，真的能實現嗎？”

隨後，他一下子站起來，一副非常興奮的樣子，也沒跟其他人打招呼，突然就離開了房間。

大家被名偵探的異常舉動嚇得目瞪口呆，一時都沒有說話，隻是茫然地麵麵相覷。忽然，走廊裏傳來他跑回來的腳步聲和大喊：“長椅在哪裏？沒在客廳裏啊。”“哎，明智先生，你冷靜一下。椅子什麼的怎樣都無所謂，我們在擔心我的女兒。”

聽了岩瀨的話，明智終於回到房間裏，但依然叉開雙腿站在原地，重複著同樣的問題：“不，我想知道長椅的去向，它在哪兒？”於是，一個門童回答：“剛才家具店的工匠來取，我們就把長椅交給他了。夫人交代要讓他們換一張椅麵。”

“夫人，是這樣嗎？”

“嗯，那醉漢把椅子砍壞，又吐在上麵。實在是太臟了，我就急忙讓家具店的人取走了。”

岩瀨夫人依然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慌不忙地回答。“是這樣啊，唉，真是頭疼，已經無法挽回了……不，說不定還有救，是啊，可能我搞錯了。我借用一下電話。”

明智精神錯亂似的嘟囔著，突然抱住桌上的電話，拿起了聽筒。

“你，告訴我那家家具店的號碼。”門童回答後，明智轉達給接線員。

“啊，是N家具店嗎？這裏是岩瀨家。剛才店員來把長椅取走了，他們已經回到店裏了嗎？”

“對，嗯，長椅？我知道了。真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其實店員現在正要去貴府取呢。”

聽筒對麵傳來的回答令人抓狂。“什麼？你說什麼？正要來取？你說的是真的嗎？剛才已經有人來把長椅取走了啊！”明智焦急地反問道。

“啊？怎麼可能？我們還都沒有去呀。”“你是店主吧？給我好好查查，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是不是已經有人過來了。”

“不，不可能。我還沒告訴店員要到貴府去，不可能有人會去的。”

聽到這裏，明智“咣當”一聲掛掉電話，站起來剛想離開，又想了想，轉頭給當地的警察局打電話報警，將搜查主任叫了出來。明智來岩瀨家做客的第一天就與搜查主任打通了關係，這個時候就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我是岩瀨家的明智，有人冒充家具店的店員，把醉漢弄臟的椅子搬到卡車上逃走了。我不知道他們逃去了哪裏，能不能立刻部署，把他們抓起來……沒錯，沒錯，那個長椅……人椅，對，人椅。不，我不是在開玩笑……對，應該是這樣，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了。那就拜托了。我覺得我的想法肯定沒錯，改日再跟你詳細說明。”

正要掛斷電話時，從對方那裏又傳來一個意外的消息。“什麼？逃走了？這也太大意了……以為他是個醉鬼所以疏忽了？嗯，這也是難免的，不過那家夥可是個不得了的冒牌貨，肯定是‘黑蜥蜴’的手下。太可惜了，還沒有抓到嗎？拜托多費心了，人命關天……長椅和醉鬼都拜托你了……嗯，稍後再聯係。”

掛斷電話後，明智失望地蹲在地上。在座的人們都異常緊張地聽著電話，明智的話讓他們漸漸明白了這位名偵探舉動離奇的原因。

“明智先生，聽你講話我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你的洞察力真是令人震驚。唉，不過賊人這果敢高明的詭計也是讓人瞠目結舌。也就是說，那個裝成醉漢的人藏在設好機關的長椅內部，將家具店做的真椅子調了包，所以藏人的長椅才會出現在客廳裏。這時早苗再進入客廳……那個男人從椅子裏鑽出來，把女兒……明智先生，他不會殺了我女兒吧……”

岩瀨懼怕得不忍說下去。

“不，他們肯定不會殺了小姐的。從K酒店裏發生的案件也能看出來，他們想要活捉小姐。”

明智讓他放心。“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之後，他把昏迷的早苗藏在長椅內部的空間裏，蓋上蓋子，再躺在長椅上裝出一副喝醉的樣子。不過，椅子上麵的汙漬……”

“沒錯，精彩！岩瀨先生的想象力也不輸給‘黑蜥蜴’啊！我的猜想也是如此……那家夥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她有膽量進行高明的設計後，坦然地實施愚蠢的詭計。她這次的構思完全來自於荒誕故事，某位作家寫過一篇名為《人間椅子》的小說，也是講述壞人躲在椅子裏實施猥褻的故事，但‘黑蜥蜴’卻巧妙地將小說中荒誕無稽的情節變成了現實。剛才您說的汙漬，也是他事先用瓶子裝好液體，然後倒在長椅上的。沒錯，就是瓶子，隻要調查一下威士忌瓶子裏殘留的液體，肯定能發現嘔吐物的氣味。其實這也是很久以前西方荒誕故事中的一種手法，不過故事裏用的不是嘔吐物，而是更臟的東西。”

“那個醉漢從拘留所裏逃走了？”

“是，據說是逃走了。醉漢也好，長椅也好，都像小說情節一樣消失了。”明智不禁苦笑，但又馬上認真地說道，“不過，岩瀨先生，我不會忘記在K酒店許下的承諾。請您放心，我拚上性命也會保護小姐，絕不會讓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請相信我……請您看看，我的臉色蒼白嗎？能看出擔心的影子嗎？看不到吧？放心，我有把握，肯定沒有問題。”

明智這樣說著，臉上露出了笑容，這笑容真心實意，並沒有在虛張聲勢。人們安心地仰視著名偵探爽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