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修走後,滿口是血的阿葉跌跌撞撞爬進來。
她手裏還攥著被割下的半截舌頭,咿咿呀呀哭著,滿眼不舍。
最後,她死在了我懷裏。
而她身上還壓著張血淋淋的紙條。
“程今禾,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聰明過人,自有分寸。”
我想起她前幾天還笑著幻想。
等我當皇後,她就做掌事姑姑,要耀武揚威。可此刻,她的屍體在我懷裏從冰涼變僵硬。
我枯坐一夜,才發覺穿書這五年有多可笑。
想起初見褚修那天,他才十六歲,笑著對跌坐在地的我說。
“你是淮南王府的小姐吧?你兄長找你急了。”
我剛要伸手,他就被一腳踹進池塘。
抬頭看見兄長程肅淮,他皺眉罵。
“不詳不淨的,也敢碰我妹妹?”
我這才知自己穿成了書中女二——男主的側妃,因不爭不搶後期戲份近乎透明。
濺在臉上的泥水讓我回神,看見褚修在池塘裏嗆了好幾口。
本就營養不良的他臉色更慘白,卻低眉順眼沒反駁一句。
當初創這個角色,我隻是怕讀者嫌爽文單薄,才給他安排滿是磋磨的副線。
連心理活動都隻寫了句“他羸弱的身子更弱不禁風”。
可此刻看著他,我心疼至極,嗔怒瞪了兄長一眼。
按規矩,兄長見褚修該行禮,可褚修不受寵,連掖庭奴才都敢唾棄他。
褚修爬上岸,頂著一頭雜草要走。
我叫住他:“九王爺,方才多謝,今禾替兄長賠不是。”
他眉頭顫了顫,眼底堅冰似有融化,輕聲說。
“程小姐,記得上藥。”
我低頭才看見破了皮的手指,再抬頭時,他已淋著水離開。
或許就是那天,我下定決心要護他。
作為作者,我知道所有天災人禍的劇情,便一次次給褚修獻言獻策。
幫他走到先帝麵前,還嫁接了原屬於男主的祥瑞,洗去他“不詳”的標簽。
後來眾人都傳“得程今禾者得天下”。
男主褚廷祉被步步逼到絕境,哪怕他差點捅死我,我也毫無怨言。
褚修曾顫抖著落淚,把眼淚滴在我臉上。
“我有什麼資格讓你這麼待我?”
我忍著劇痛笑,“你信嗎?我對你有與生俱來的愛意。”
他幾乎垂淚,“程今禾,我定不負你。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現在我才懂,是這份“與生俱來的愛意”,讓他覺得我能甘願卑微到塵埃裏。
褚修,你忘了你說的——
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
褚修為打壓程家,下旨讓我的送嫁如平常出行,不可聲張。
兄長程肅淮在他登基第二天就被發配邊疆,美其名曰“護國大將軍”。
明升暗貶,誰都看得出他對程家的不喜。
昔日熱鬧的淮南王府,送嫁時隻有寥寥幾人。父親纏綿病榻,卻強撐著來送我,“今禾,我一定盡快接......”
“父親!”我高聲打斷,“為南境聯姻是程家幸事,若有機會,每年聯誼我定來看您。”
小侄奶聲奶氣問,“小姑姑,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強壓淚水:“要聽爹娘的話......”
送旨的人不耐煩催促。這時馬蹄聲傳來,我們以為是轉機,等來的卻是晴天霹靂——
褚修恩準程家一人陪嫁,選的竟是三歲的小侄。
嫂嫂聽完癱軟在地,哀嚎不止。
送旨太監卻冷漠地笑著著說。
“您肚裏的小世子,日後也要送去陪公主,聖上怕公主孤單呢。對了,隨行得步行,亂了規矩有損南境天威。”
這分明是要小侄活活凍死!
父親氣得吐血,嫂嫂去抱小侄卻被一腳踢開。
我忍著碎屍萬段的恨意,顫抖著接了旨。
被押上花轎時,我瞥見嫂嫂昏死過去,身下一片殷紅。
我知道,我走後程家隻會更難。
出了南境,才有浩浩蕩蕩的軍馬“護送”,實則是扣押。
小侄才走三裏就累得臉色慘白。
我知道出了南境再無褚修的眼線,怒吼。
“把他抱進我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