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病床上的白雲還帶著幾分病懨懨的蒼白。
可霍明沉的腳步聲剛消失在病房門口,她眼裏的柔弱就瞬間褪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一片冷淡。
她指尖轉著一把匕首,刀刃上還凝著霍明沉的血珠,紅得刺眼。
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一滴血滴落。
“時音,有時候我真羨慕你。”
“他為了你一步步爬到今天,甚至對著我虛與委蛇,演了一場情深似海的戲。”
她忽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比哭還淒涼,聲音裏裹著寒意,“多好啊。”
我緩緩搖頭,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布料皺成一團:“他從來都是為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說,霍明沉是為了我才拚到這個位置。
可他們誰也不知道,我最初的心願,不過是開一家灑滿陽光的小旅館,和他守著一屋煙火,過最平凡的日子。
“時音,你知道被自己最愛的人親手輸掉,是什麼滋味嗎?”
她停下轉刀的動作,目光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我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澀意,指尖攥得發白,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知道。”
話音剛落,白雲臉上那點轉瞬即逝的淒涼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狠戾。
她猛地將匕首拍在桌上,“砰”的一聲巨響,刀刃震得嗡嗡作響。
霍明沉的血跡順著刀刃濺在桌麵上,暈開。
“你不知道!”她嘶吼著,猛地探手掐住我的下巴,指節用力,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硬生生迫使我抬頭看著她。
“你憑什麼知道?!”她眼中翻湧著嫉妒與怨毒,手指越收越緊。
劇烈的疼痛順著下巴蔓延開來,疼得我眼眶瞬間紅了。
“你從來都是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就算他輸了賭約,也舍不得讓你受半分委屈!”
“今天,我就要讓你好好體驗一下,被最愛的人輸掉,是什麼滋味!”
她猛地鬆開手,我像個破敗的布偶,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咚”的一聲悶響,刺骨的疼痛順著脊椎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告訴我,你母親的骨灰是他當初用一條胳膊做賭注贏回來的。”
白雲一步步走向我,聲音裏帶著殘忍的笑意。
隨後抬手示意,兩個保鏢立刻上前,將我拖拽到房間中央的賭桌前,一塊厚重的黑色屏風被推了過來,徹底隔絕了我對外的視線。
她手裏把玩著一個精致的木盒,那是我親手為母親打造的骨灰盒。
“它怎麼會在你那裏!還給我!”
我瘋了似的撲過去,卻被白雲身邊的保鏢死死按住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擰斷我的骨頭,劇痛讓我忍不住渾身發抖。
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將那個承載著我全部念想與牽掛的盒子被放在賭桌中央。
“急什麼?”白雲挑眉冷笑,指尖緩緩劃過骨灰盒的木紋,動作輕柔,“好戲,才剛剛開始。”
話音未落,霍明沉滿身寒氣地闖了進來。
凜冽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屋裏突兀的屏風上,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雲雲,你這是做什麼?”他皺起眉,不明所以。
白雲抬手將骨灰盒往他麵前推了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霍明沉,我們再打個賭。”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我慘白如紙的臉。
一字一句道,刻意加重了“你給我”三個字,像在炫耀,又像在報複:“猜猜,哪個是你給我的骨灰盒。”
“你當初能用一條胳膊把它贏回來,今天,我也賭上我的一條胳膊。”
白雲說著,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左臂重重按在賭桌邊緣,腕骨抵著冰冷的桌沿,與那隻骨灰盒並排擺放。
霍明沉臉色驟變,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語氣裏的怒火更盛,卻又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白雲,別鬧!我們有話好好說!”
“鬧?”白雲嗤笑一聲,反手甩開他的手,指尖再次搭上那把沾血的刀。
“霍明沉,當初為了她的骨灰,你能賭上一條胳膊,現在我賭我的,你怕什麼?”
她刀尖朝下,輕輕點在自己的小臂上,寒光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紅:“快點開始!”
觸及她眼底的瘋狂,霍明沉的目光複雜,但還是沒說什麼。
他在兩個一模一樣的盒子間來回逡巡,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看著白雲,喉結滾動著想說什麼,卻被她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我被保鏢死死捂著嘴,隻能發出嗚嗚的嗚咽聲,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
那骨灰盒是他陪我一起做的,盒底還刻著我們倆名字的首字母,他應當一眼就能認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保鏢們的呼吸都放得極輕,賭桌旁的空氣壓抑得讓人窒息。
我看著他顫抖的手,心臟一點點沉下去。
他當年能精準贏回母親的骨灰,如今卻在兩個盒子前猶豫不決,隻因賭注裏摻了另一個人的胳膊。
終於,他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指向左側的盒子,聲音沙啞:“選這個。”
白雲臉上的決絕瞬間化為極致的嘲諷。
我的一顆心,也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沉入了無底的冰窖。
她猛地抬起刀,卻沒有砍向自己的胳膊,而是朝著他指的盒子劈去。
那盒子應聲裂開,裏麵裝的不過是些碾碎的香灰。
白雲轉頭看向我,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時音,你輸了。”
語罷,她猛地拿起桌上真正的骨灰盒,手臂一揚,灰白的骨灰洋洋灑灑地飄落。
如同一場冰冷的雪,落在我的臉上、手上,帶著徹骨的寒意,也徹底碾碎了我最後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