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我義診結束回程路過兵部時,馬車被攔停在路邊。
於斯年掀開簾子見到我,明顯鬆了口氣,然後將我拽下馬車,急聲問:
“枝枝不慎傷了侍郎的子孫根,你可能治?”
他竟未等我回應,便轉頭嘶吼:“枝枝你別怕,錦書能治......錦書,你說句話。”
見我不應,於斯年臉色一沉,猛推了我一把:
“醫者仁心!沒瞧見枝枝都這般內疚了?你從前連斷手都能接好,這點小事對你而言何足掛齒?”
武南枝抖了抖劍,語氣蠻橫:“戰場上軍令如山,你若是軍醫,就憑方才那下遲疑,我就可以砍了你。”
她這番話,倒像是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
於斯年竟還連連附和:“還是枝枝明事理,你還是太小家子氣了。”
兩人一唱一和,將我貶得一文不值。
我懶得和兩人計較,隻是輕聲道:
“城西阮家醫館是我堂哥,他擅長此術,一個時辰內將侍郎送去,可有八成把握痊愈。”
話音未落,於斯年便急聲追問:“你確定?”
武南枝立馬接話,語氣帶著幾分譏諷:
“何必舍近求遠?莫不是嫌人家出身低微,你不願出手診治?”
她這話純屬無稽之談,可於斯年偏就信了,他臉色鐵青,厲聲斥道:
“阮錦書!人命關天豈能兒戲?你如今怎麼變得如此勢利涼薄!”
周圍的守衛官吏聞聲齊刷刷看向我,眼中滿是敵意與鄙夷。
我忍不住出聲提醒,“我能治,可他是男子......”
武南枝不屑冷哼,“男子又如何?難不成你們阮家人治病還要分男女?”
“照這樣說,以後女子都別得病,否則連看大夫都要被人指指點點。”
她這話何其歹毒!誰不知宮中娘娘們皆需太醫診治。
我若應下這話,便是變相質疑她們的清譽,阮家哪還有好果子吃。
我心頭一寒,冷笑反擊:
“武將軍莫要紅口白牙給我扣帽子,若今日是別處傷,我推諉半句便是我的不是。可此等要害傷勢本非我專攻,何況我未攜藥箱,才讓速速送醫。”
“倒是你一再阻攔,延誤診治時機,這才是草菅人命。”
武南枝卻像受刺激般,紅了眼。
於斯年猛地奪過武南枝手裏的劍,指著我的心口。
“阮錦書,你就是想讓兵部誤會枝枝,讓她在戰場上孤立無援。你吃醋也該有個度。”
我對上他漠然的目光,隻覺得陌生極了。
那個每次去學堂都會給我帶糖葫蘆的男孩,那個紅著臉對我說一生隻愛我一個人的男人。
現在為了另一個女人,用劍指著我。
我強壓下心酸,朝著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於斯年,我和你認識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想我的?既然你覺得我欺了她,那現在就殺了我吧。”
氣氛瞬間凝滯。
他握著劍的手微微發抖,終究沒有刺向我。
我心一鬆,轉身朝著馬車方向走去。
十年相處,到底換回了他一丁點信任。
可下一秒,從小跟著我的丫環就被刺穿了胸口,朝我倒了過來。
我慌亂抱住她,鮮血瞬間染紅我的衣襟。
於斯年麵無表情,冷聲吩咐小廝:
“去取藥箱,救不了人,馬夫的命也留下。”
便扶著武南枝,頭也不回地進了兵部大門。
徒留我一個僵住原地,眼睜睜看著丫環咽氣。
小廝回來的很快,我幾乎是被拖進廂房。
看著床上氣若遊絲的男人,我到底狠不下心,讓人別進門打擾,便著手醫治。
不想,治療剛開始,武南枝便帶十來個軍醫進來學習。
我雖覺不妥,卻也想這技術能入軍營,便沒出聲阻止。
可整整三個時辰,這群人一驚一乍,毫無醫者模樣。
好不容易縫完最後一針,我洗漱回來時卻聽見他們正圍著武南枝嬉笑。
“將軍啊,都說世家女子重名節,我看她比咱們軍營裏的女兵還風騷呢!”
“可不是,看她那熟練勁兒,指不定摸過多少男人下身。”
“哎,我定要把這事傳出去了,看看那些貴女以後還有沒臉說我們女兵沒規矩。”
......
我氣得發抖正要衝出去理論,於斯年卻在身後扯住我。
“她們平日在軍營訓練太苦了,回頭我讓枝枝告誡她們別外傳就是了,你就別斤斤計較了。”
糾纏間,袖口淩雲赫讓人送來的庚帖掉在地上。
我快速撿起,剛要塞進袖口。
於斯年就攥住我的手,神色緊張問道:“哪來的庚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