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待室裏,陳姐在旁邊介紹著各種套餐的區別。
從棺木的材質,到壽衣的款式,再到葬禮的規模。
蕭祈然始終沉默,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好像要在我平靜的臉上看出什麼似的。
虞漫希則極不耐煩,不停地看表。
“就選最貴的吧,我們不差錢。”
她從愛馬仕包裏拿出一張黑卡,輕飄飄地放在桌上。
“刷卡,要最快最好的,別耽誤我們的時間。”
陳姐愣了一下,看向蕭祈然。
蕭祈然皺了皺眉:“媽生前節儉,不喜歡鋪張浪費。”
虞漫希立刻不高興了。
“祈然,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些?”
“媽都走了,我們做兒女的,當然要讓她風風光光地走,不然外人怎麼看我們?”
“難道你想讓別人說我們不孝嗎?”
我垂下眼,開始整理手裏的文件。
十年前,阿姨躺在病床上,拉著我的手,氣若遊絲。
她說:“綰綰啊,阿姨這輩子沒享過什麼福,也沒什麼大願望。”
“我就盼著祈然能好好的,你能好好的。”
“等我走了,骨灰就撒到咱們常去的那片向日葵花田裏,省錢,也讓我守著你們。”
那時候,我和蕭祈然還是大學裏最窮也最恩愛的一對。
我們一起在食堂打兩份飯,他把肉都給我。
一起在圖書館占座,他用他的獎學金給我買厚厚的複習資料。
我們一起規劃未來,說好畢業就結婚,租個小房子,周末一起去給阿姨掃墓。
他抱著我,眼睛亮得像星星。
“綰綰,等我創業成功,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媽說了,她這輩子就認定你這一個兒媳婦。”
為了這個承諾,他拚命地找投資,跑項目,卻處處碰壁。
直到阿姨的腎病突然惡化,急需換腎,手術費要五十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瞬間壓垮了我們。
他一個星期沒合眼,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整個人都快垮了。
我看著心疼,瞞著他,把我爸媽車禍去世留下的唯一一套老房子抵押了出去,又借遍了所有能借的渠道。
我把湊到的四十八萬現金放在他麵前時,他抱著我痛哭流涕。
“綰綰,你等我,這輩子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我一定會讓阿姨康複,然後我們就結婚,我養你一輩子。”
可我沒等來他帶阿姨康複的好消息,卻等來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
是虞漫希打來的。
她在電話那頭笑得得意又殘忍。
“夏綰,祈然已經跟我走了。”
“我爸願意出錢救他媽媽,條件是他必須跟你一刀兩斷,然後跟我結婚。”
“哦對了,你給他的那筆錢,他說就當是你這些年糾纏他的精神損失費了。”
“人啊,還是得認清現實,愛情在金錢和生命麵前,一文不值。”
陳姐的咳嗽聲把我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夏小姐?夏小姐?”
我回過神,發現蕭祈然和虞漫希還在為葬禮的規格爭吵。
“祈然,你到底什麼意思?我花錢給媽辦個體麵的葬禮,你還不樂意了?”
“我懷著你們蕭家的骨肉,大著肚子來回跑,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蕭祈然被她吵得頭疼,疲憊地捏著眉心。
“漫希,你別鬧了。”
他抬起頭,目光隔著虞漫希,再次投向我。
“綰綰,你覺得......該怎麼辦?”
我笑了笑,沒說話。
十年前,你問都不問就做了選擇。
十年後,你憑什麼覺得,我還有義務替你做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