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手一縮,臉色瞬間白了。
“姑母,我......我細皮嫩肉的,挨不住。”
隨後轉身竟悄悄退走了。
我看著蕭景玄跪在午門外的狼狽模樣,忽想起前世。
那時他還是不受寵的皇子,被人誣陷偷兵符,是我替他頂罪,生生挨了八十板子,皮開肉綻躺了三個月,差點廢掉一雙腿。
可如今,他的枕邊人連陪他跪都不願。
蕭景玄抬眼瞥見我,眼底滿是屈辱與恨意。
我卻隻覺得痛快,像憋了八年的濁氣,終於盡數散去。
蕭景玄被抬回東宮時,我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靈堂前。
靈堂白幡垂落,燭火搖曳間,我望著棺中那具再熟悉不過的容顏,隻覺得可笑。
他倒像是真把沈沅的死當回事。
“你倒會裝模作樣。”
“親手毒死她時,怎麼沒想著弄這些虛的?”
他扶著廊柱,玄色衣袍上的血跡還未幹透,聞言卻沒惱,隻是死死盯著我。
“姑母,從前你最疼我,總護著我......”
“為何偏偏是現在,為何要毀了我?”
“侄兒哪裏對不起你。”
我忽然笑出聲,眼淚卻差點落下來。
哪裏對不起我?
他被人誣陷偷兵符,是誰替他頂罪。
他根基淺,是誰求著父兄舉全族之力幫他,讓沈家子弟死在沙場當他的墊腳石?
說此生隻娶我一人,最後親手端來毒酒的是誰?
我沈家滿門抄斬時,他在東宮摟著柳如煙賞桃花,怎麼沒問過自己哪裏對不起我?
我湊近他耳邊,字字如刀。
“蕭景玄,你吸著沈家的血登高位,轉頭就斬盡殺絕,你又哪來的資格問別人為何這樣對你呢?”
“你以為所有人都是沈沅麼?要等著被你利用,被你欺瞞,最後一杯毒酒被你送上路?”
“這種傻得可憐的人,有她一個就夠了。”
聞言,蕭景玄扶著廊柱的手青筋暴起,我卻步步緊逼。
“明日早朝,我會奏請皇兄重議儲位。”
“景珩掌著羽林軍,又深得民心,比你這背恩負義的逆子,更配坐東宮之位。”
“你別太過分!”
蕭景玄猛地抬頭,眼底猩紅,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沈沅的侄子還在我手裏!你若真要趕盡殺絕,我現在就下令,讓那孩子給她陪葬!”
“你手裏?”
我忽然輕笑,那笑聲在寂靜的靈堂裏格外刺耳。
“三天前你像狗一樣在午門外罰跪時,我就讓暗衛把孩子接走了。”
蕭景玄臉色瞬間發白,踉蹌著後退半步,扶著廊柱的手青筋暴起,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你你......”
我看著他瞬間慘白的臉,繼續補刀。
“你沒兵權、沒助力,連最後一點要挾我的籌碼都沒了。”
“明日皇兄易儲時,能不能保你一條命,全看我願不願意手下留情了。”
蕭景玄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卻說不出話。
我笑著拂了拂衣袖,靈堂燭火映著我眼底的快意。
“比起你對沈家做的,我這點狠,算什麼?”
轉身時,還能聽見他氣急攻心的咳嗽聲,那聲音落在耳裏,比任何樂曲都讓我暢快。
......
蕭景玄看著我離去的背影,眼神中的懷疑和忌憚,達到了頂點。
他揮退左右,獨自站在沈沅的棺槨前,看著裏麵那張安靜的臉,腦海中卻反複回響著蕭令月方才質問他時,那眼神,那語氣,那護短的姿態......
太像了。
像極了沈沅每次被他那些側妃妾室氣到,又強忍著不肯失態,隻在無人時才會流露出的那種委屈又倔強的模樣。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無比強烈的念頭,如同瘋長的藤蔓,死死纏繞住他的心臟。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對著空寂的靈堂,發出低沉而嘶啞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呢喃。
“是你,沈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