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身體按照既定程序運行。
一天天肉眼可見的衰敗下去,疼痛噬骨。
不知過了多久,我掙紮著爬起來,在今天的日期劃下一個叉,重重吐出一口氣。
快了,快了。
拿出止痛藥,我還沒放進口中,房門就被人狠狠踹開。
裴樾目光冰冷,一把打掉我手中藥片。
“為什麼不參加苒苒的生日宴?”
他身邊的夏苒妝容精致,穿著純白晚禮服,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勸慰。
“算了,阿樾,爸爸今天要公開承認我的身份,姐姐不願意來,我也理解......”
她語氣溫柔,但眼底的幸災樂禍卻掩飾不住地溢出。
裴樾一隻手搭在她裸漏的肩上,捏了捏。
“苒苒,你可以不用這麼善良。”
係統默默吐槽:“年紀輕輕眼盲心瞎的,宿主你幫他掛個眼科吧。”
裴樾踢了踢床腳,語氣滿是不耐煩。
“夏雲舒,別裝死。”
我被震得咳嗽兩聲,心臟止不住絞痛。
“裴樾,你忘了我母親是為什麼死的?”
話音剛落,夏苒的身體明顯僵了僵。
這算是圈子裏一樁醜聞。
我母親是在小三幾次三番的挑釁中被活活氣死的。
所以夏苒作為小三的女兒,沒能立刻認祖歸宗。
因為實在有辱家風。
裴樾眼中的心虛一閃而逝。
“那是上一輩人的恩怨,和你無關,和苒苒也無關。”
他麵色坦然,帶著一絲憤怒。
“作為夏家大小姐,你不出席,你考慮過別人會怎麼看苒苒嗎?”
“還是說,你在故意給她難堪?”
“難堪?”我心如刀剜,氣得發笑:“我母親在世時是怎麼對你的?”
“她葬禮那天你又是怎樣發誓?”
“你說你會替她保護我!現在這就是你對我的保護?!”
我氣得眼睛酸脹,第一次覺得眼前男人如此陌生。
“裴樾,你的字典裏,是不是沒有‘良心’這兩個字?”
裴樾嘴唇抖了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在愧疚。
他是該羞愧。
天冷了她給他買羽絨衣,熬夜了她給他親手燉雞湯,幾乎把他當半個兒子對待。
可他現在逼迫我,去恭賀仇人的女兒擠占她女兒的位置。
夏苒扶住後退半步的裴樾,眼眶一下紅了。
“阿樾,我們走吧,姐姐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她生來什麼都有,怎麼會理解我們這種從小在泥濘中長大的人多渴望那一點點認可?”
夏苒深深垂下腦袋,拉扯裴樾衣袖。
“走吧,我習慣了被看不起,但不能連累你也一起被羞辱......”
係統咋舌:“好茶好茶......裴樾不會真信了吧?”
我苦笑:“我這個妹妹,還挺厲害。”
三言兩語就能輕鬆挑起裴樾的怒火。
果真,隨著夏苒啜泣,裴樾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真的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夏雲舒!”
裴樾盯著我的眼神冰冷駭人。
他對保鏢做了一個手勢。
“把她拖到宴會廳。”
我愣住了。
此刻我穿著單薄睡衣,披頭散發,形容枯槁。
他卻要把這幅樣子的我扔到所有人麵前襯托夏苒的完美,讓我的尊嚴任人踐踏!
我裹緊被子,目光如炬:“裴樾,你真要這麼絕情?!”
裴樾閉了閉眼,沒有商量餘地。
“今晚夏苒是主角,誰都不能破壞她的舞台。”
無視我的痛苦掙紮,保鏢將我粗暴地塞進後備箱。
係統罵了裴樾一路,終於捱到目的地。
宴會廳燈火輝煌。
來往賓客衣香鬢影,儀容端莊,而一身睡裙的我被強製安排在最顯眼處,承受著周圍或同情或嘲諷的目光。
但我顧不得這些。
因為沒按時吃止痛藥,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身體深處泛起尖銳的疼痛。
我緊緊閉著眼,咬牙,顫抖著承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折磨。
忽而,身上一沉。
一件西裝外套蓋在我身上,裴樾將我淩亂發絲勾到耳後,目光沉了沉。
“很冷嗎?”
“再等等,晚點我就送你回去。”
奇怪。
他三次逃婚的時候我沒哭。
他和夏苒一起從婦產科走出來我沒哭。
甚至他讓保鏢將我衣不蔽體地從床上拉下來我也沒哭。
但他像以前那樣關心我時,我鼻子卻酸了一下。
還好燈光暗了下去,他沒看到我眼底猶豫了一秒的掙紮。
大屏幕驟然亮起,所有人被吸引目光。
“各位來賓,感謝大家蒞臨小女夏苒的生日宴。”
夏父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每個角落。
眾人一時嘩然。
我緩緩收緊手指,臉色一點點變白。